涯如鹰隼突起,两手执剑,朝前一送。
剑尖刺穿他的胸膛,又沉闷拔出。
严老低下头,怔怔看着衣襟上飞速晕染开的血渍,丢下手中短刀,捂着伤口前行两步,再无力支撑,直直栽倒在魏凌生跟前。
“严叔……”
魏凌生虚脱地跪到地上,探手摸向严老的脸,心中浓烈的爱恨与刺骨的仇怨,这一刻都化作一潭死水,平静下来。他低声轻语地问:“你怎么不信我?严叔,我答应过的,叫大梁再不受胡人欺负。你怎么不先问问我?”
“我怕……”严老望着结有蛛丝的屋顶,没有焦距的眼神中最后流露出的是遗憾与不舍,嘴里呢喃着答他,“我怕呀……”
一次又一次,一年复一年,等得怕了。不知大梁的笛声,何时才能传过光寒山。
宋回涯粗重喘息,受毒性侵蚀,耳边杂音渐重,听不清人语。她担心自己很快五感尽失,不敢再多停留。站稳身形,拍了拍边上的桌子,示意魏凌生先同自己走。
她用双手摸索着方位,可目视处的一片漆黑叫她无所适从,一脚撞上横翻在地上的木凳,刚要发怒,地上青年倏然跃起,朝她冲来,抱着她的肩膀转了半圈,将她护在身前。
从窗口潜入的刺客一掌正正拍在魏凌生的背上。
紧随而来的护卫凄厉喊道:“殿下!”
魏凌生闷哼一声,软绵绵地滑倒,喉间涌出热流,呛得他声音细碎:“师姐……”
宋回涯心生悚怖,听见刺客被护卫击毙,蹲下身去摸魏凌生的手,将人揽进怀里。
她碰到了师弟的脸,触感一片潮湿,不知是血是泪,手心那道未愈合的伤口跟着抽痛起来。
魏凌生的下巴靠在她肩上,一身素白的衣衫被染成暗红,反手抱住宋回涯,嘴里问着没结果的话:“师姐,我已经谨小慎微,为何还是犯错?”
纷乱的争斗将门外悬挂的灯笼打落下来,风穿堂而过,吹得宋回涯脊背发凉。
魏凌生两手抱得很紧,意识开始涣散,在她耳边语无伦次地道:“师姐,我也怕……什么都怕,唯独一样不怕……你知道吗?”
宋回涯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最不怕死。
她深谙这种恐惧。师伯死后,她日日夜夜都在担惊受怕。因她别无退路,再输不起了。全念着师父、师伯的嘱托,当作生死徘徊时救命的浮草。
但魏凌生不能辜负的期许又有多少?字里行间都是惊心动魄的莫大恐怖。人人都催着他走,要他拿出一副铁石心肠,去应对刀剑凿磨。
魏凌生不知疲倦地叫她,听不见应答,可怜慌乱地求:“师姐,你为什么不应我?”
唯有宋回涯会对他说,“师弟,我在。”
“师弟,你若需要,师姐总是在的。”
“有我在,没人能杀得了我师弟。”
“别怕。”
魏凌生的眼泪沾到她的脸上,乱七八糟地说道:“若是可以,叫我去换师姐,我也是愿意的……你该不信……你生我气了罢?我回不了头……”
“师姐。”他昏昏沉沉,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万念俱寂前,只记得说,“救我……”
宋回涯的视野暗无天日,耳边是无数人重叠的喊叫,可能叫她听清的,只有魏凌生口中反反复复的“师姐”。
对方紧紧抱着她,边上几人来掰他的手,要带他走,也不肯松开。
仿佛一条命只系在她身上,是无际汪洋里握着的最后一丝牵挂。
但去莫复问
大雪笼罩的废屋中,宋知怯往自己身上盖了两件衣服,躺在角落,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她嘴里打着轻微的鼾声,一口气没喘过来,被自己的呼噜惊醒,闭着眼睛嘟囔两句,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宋回涯坐在门口,侧身望着自己徒弟。柔和的雪光照得她瞳孔澄净如水,可眼神却有些晦涩难懂。
她转回身来,视线低落在自己的手上,手指曲张,握紧又松开,思绪涣散地飘着。
她想起当初在盘平城里见到魏凌生时,对方脸上那种深重切骨的落寞,此刻多少有所感悟,觉得不该对他说那些绝情的话。该是真叫他伤透了心。
听着身边人也久久沉默,略显凝重的表情中是几番欲言又止的紧张与拘束,宋回涯收敛心神,主动问道:“阿勉呢?谢谦光为何说阿勉在北胡?”
“他……”陆向泽的措词变得非常谨慎,语速放得很慢,委婉答道,“师姐该是知道,大梁边境,鲜少安宁。关外常年兵荒马乱,胡虏彼此征伐残杀,分分合合,屡有翻覆。
“而今最为势盛,霸占大梁北面疆土,立国称帝的,是一道不清来历的混血异族。此人勇猛英毅,尽杀异己,逼得周遭部族臣服归降。自称有我大梁的血统,说年幼时曾随汉儒求学,所以辖下也说汉话、写汉字,德行教化皆与我大梁相似,国号为宁,所谋甚远。
“宁帝共有七子,其中幼子是与大梁一叛臣之女所生,出生起便被留在北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