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还有事急着处理,晚上你先自己用膳吧。”殷尚书大步一迈,匆匆离去。
孙意柳蹙起眉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丫鬟小心翼翼唤道:“夫人,这碗姜汤?”
“倒了吧。”她不愉地摆摆手。
“是。”丫鬟微微俯身。
孙意柳想了想,“备马,我要回一趟右相府。”
孙意柳是右相的庶女,右相的女儿颇多,单单是嫡女就有五个,更别提十余位的庶女了。
许多人都在暗地里讥讽右相只生得金花,唯一的嫡子,还是个天生痴傻的傻子。
孙意柳想到要回去见父亲,心里有些发怵,她勉强定了定神。
“走吧。”
她刚到府中,右相还没回来。身为文官之首,哪怕是宴席散去,也免不了私下的人情来往。
孙意柳在厅堂喝了好几盏茶,才等到披着风霜回来的右相。
“女儿见过父亲大人。”孙意柳恭顺地跪在地上。
右相屏退左右的下人,大刀阔斧坐在交椅上,却并不叫自己的女儿起身,“什么事,说吧。”
孙意柳忍着从地板冒上来的寒意,战战兢兢回话:“回父亲大人,夫君他今日从宫中回来,瞧着颇为心神不宁的模样,随即便匆匆进了房间。女儿不好窥探,不知缘由,除此之外,夫君这些日子一切正常。”
右相没说话。
过了很久,久到孙意柳几乎支撑不住,摇摇欲坠时,他才嗤笑一声,“行了,这点小事,也犯得着你来和我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盯紧他这几日的动向。”
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全然不似父女,反倒像下属在向上级汇报。
“是,父亲大人。”没人搀扶她,孙意柳重重磕了个头,咬着牙支起身子,双腿不住打着颤,一瘸一拐迈着步。
右相皱了皱眉头,斥责道:“我看你是在殷府太久,全然忘了规矩,仪态何在?这样出去,岂不是丢了我孙家的颜面!”
孙意柳听到他的厉斥,常年受训使得她双腿一软,下意识地“扑通”跪下来,“女儿知错,父亲息怒,父亲息怒。”
右相语气暗藏警告:“记住你的身份,不然……。”
“是。”
“回去吧,顺便给你的嫡母请安。”
孙意柳这一回不敢再重蹈覆辙,她忍着膝盖的剧痛,看似身姿挺拔、不疾不徐地一步一步走出去。
然而细看,就能发现她额发间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面色也苍白无比。
等离开了右相的视线,看见自己的丫鬟,孙意柳这才纵使自己软下去。
丫鬟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她,“夫人小心。”
孙意柳假意咳嗽几声,说道:“许是父亲的书房里的熏香太浓,我闻着有些头晕乏力,先坐着歇一歇。”
丫鬟不疑有他,“那我去叫医师来给夫人瞧瞧。”
“不必了。”孙意柳叫住她,“我坐着缓一下就好了,一会儿还要给母亲拜年呢,耽搁了时间可就不好了。”
不过很不巧,她刚要去嫡母的院子,那边就来人说嫡母身体不适,暂不见客了,改日再来吧。
明白是嫡母不想看见她们这些庶女在眼前晃,加之父亲留她在书房说了许久的话,在嫡母看来,就是受重视的象征。
她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右相对庶女们过于偏颇,她生的女儿,回来时从不见右相会留她们在书房说话。
殊不知,这才是真正的爱重。
孙意柳掩去眼中对嫡亲姐妹的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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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完了完了……”殷尚书一进房门,便不顾仪容,整个人俯跪在床上,把枕头床铺通通拨开,堆得床榻之上一片凌乱。
他颤抖着手,拉开床柜的暗格,把里面的锦盒掏出来。
“赫——”
刺目的金光反射到殷尚书眼中,他僵直着身子倒下去,脑子一片空白。
这下最后一丝侥幸也落空了。
不是相似,这个金杯,与宴会上赐酒的金杯一模一样。
他摸摸底下,那里是略显粗糙的手感,现在想想,不就是磨去皇家印迹而留下的吗。
殷尚书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这个杯子,与皇家绝对扯不上干系才对啊。
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殷尚书此刻看着金杯,只觉得它是随时会夺人性命的铡刀。
若是被人发现,若是被人发现……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怎么也停不下来。
即使这个金杯已经在他的手里安然存放了十年,可是殷尚书不敢赌。
他开始庆幸,自己听着那人的话,守口如瓶,没有把金杯向外宣扬。
不……
殷尚书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金杯,是十年前的那天晚上他悄悄拿走的,是为了留作纪念。
过了这么久,可殷尚书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