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不语,那使者又道:“刺史已向朝廷禀报,后事如何,听凭圣意。”
成之染默然良久,道:“有劳阁下回禀刺史,此事我已知晓,洛阳诸事,如今务要多加留意。”
那使者领命而去。
众人都惊惋叹息,会稽王年过半百,还不到花甲之年,更是如今屈指可数的天家近属,一朝溘然长逝,难免令人感慨。
成之染听众人议论纷纷,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节下看起来心事重重。”元行落静坐侧旁,突然开口道。
成之染目光飘向殿外,那一方小小阑槛,勾勒出此间栋宇。她喟然叹息:“洛阳,是屏障,亦是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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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王哀讯传回金陵,朝野共哀,天子素服临朝,命会稽王独子苏弘度前往洛阳,舟行护送灵柩回京。
会稽王之死,为本就不甚太平的朝廷平添了几分阴翳。苏弘度虽已离京远行,朝野上下的目光仍旧聚集在他那座幽寂的宅邸,并不时飘向春草深深的台城。
会稽王这一脉衰微,将来究竟能如何,谁也说不清。
天子有感于宗室凋零,有意为苏弘度恢复爵位。
中书令萧璞难以做主,与主政尚书省的孟元策商议一番,私底下遣使去彭城,向相国成肃请示。
成肃派人答复道:“今上之意,未尝不可。然洛阳旧都,会稽王一朝薨逝,山陵衰微,须得宗室代为镇守。世子有过之人,不堪重任,请以王孙袭爵,北上洛阳,戍守山陵。”
萧璞和孟元策大吃一惊。
会稽王膝下唯有苏弘度一子,而苏弘度的独子如今还养在宫中。那孩子只有四五岁,刚刚出生没几个月时,天子为他赐名为“承祚”。
这名字之中所寄寓的厚望,难免引得朝野上下猜测纷纷。然而随着袁皇后有孕并诞下皇嗣,落在这孩童身上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造化弄人的感喟。
如今成肃要让苏承祚袭爵北上,稚子年幼,此去千里,更不知来路如何。
萧璞委婉地向天子透露成肃之意,天子默然良久,道:“梁公思虑入微,甚合朕意。待会稽归葬,让承祚去罢。”
萧璞暗中捏了一把汗,自己也不知,究竟是为了成肃,还是为了大魏的皇帝。他亲笔写了一封信,命人交给萧群玉,嘱托她速报长安。
千难万难,若是成之染能回来,金陵也就安定了。
第340章 出关
春色长安道,东风摇百草。
绵延千里的战火业已随寒冬远去,从长安溃退的残兵败将奔逃陇上,八百里秦川萧条,到处是兵燹留下的残破痕迹。成之染传令四方,申恩布惠,招抚流民。关陇旧地,渐次从料峭春风中恢复了些许生机。
河东太守薛会宁顺利被朝廷任命为并州刺史,特地遣使到长安,向成之染道谢。
她与薛会宁素昧平生,也没有私交可言,所做的一切,并非是为了他这个人。
薛会宁对此心知肚明,让使者转告成之染,定不负所托,为大魏守卫河曲之地。
徐崇朝面有忧色,对成之染道:“薛会宁毕竟是宇文氏降臣,周旋于两国之间,其心难测。河曲险要,扼守蒲津,交给他,如何能放心?”
成之染露出一丝苦笑:“如今都只是权宜之计,我若不用薛会宁,另择他人去做这个刺史,薛会宁哪里肯服气?到时候又是个祸端。不如暂且让他在河曲,能将慕容氏防住,已是大功一件了。”
关中如今这局势,难以承担起再一次倾国之战。因此对于慕容氏,她只能谨慎处之。
前些日子岑汝生传来音讯,他驻扎统万城,派兵一直北上,进抵大漠,徒何旧地的酋帅望风降伏,率户归附。沿河千里,与慕容氏毗邻相望,据说从君子津渡河,便能直抵云中城下。
换言之,倘若慕容氏西进,徒何故地也都在他兵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