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沉似水,一想到某种生死之间的可能,都心口一窒。对上成襄远求助的目光,他二人不由得看向沈星桥。
“沈将军,总该有其他办法罢?”叱卢密说道。
沈星桥沉吟不语。
殿中一时间落针可闻。半晌,成襄远突然说道:“我要给彭城送信,请梁公派兵来援。”
沈星桥神色微动,目光似有些游离。他倏忽想起许久之前,成之染率军受阻于潼关,他和桓不识擅自派人向成肃求援,结果却挨了顿痛骂。
他在成肃面前从没有丢过这样的脸,一而再再而三地求援,只能证明守将的无能。
这样的事情,他不想再做第二次。
“哦?”沈星桥微微侧首,问道,“郎君想要多少援军?”
胡骑凶悍,不容小觑,结阵连片,有如网罗。
数千人来援,只怕是不够,可若是上万……
坐镇彭城的梁公,当真会答应?
沈星桥看出成襄远的迟疑,道:“当初梁公在长安,江南士庶,莫不企望东还。倘若此番再劳动梁公北出,往还难测,忧在腹心。倘若梁公不来,朝廷诸将,又有谁能击退屈脱末?”
“沈将军话虽如此,可若是没有援军,长安之围,如何能解?”裴善渊摇头叹息,“我只怕长安像当年洛阳一样,困守数十日,终究沦落于敌手。”
当年那位固守洛阳城的裴太守,正是裴善渊同族之亲。沈星桥看了看他,难得陷入了沉默。
成襄远长出了一口气,当即执笔给成肃写了封信。
沈星桥见他伏案疾书,洋洋洒洒,下笔千言,眉间亦阴晴不定。
向成肃求援,务要将关中诸事来龙去脉都说个清楚。沈星桥不由得紧盯着案头,一张张字纸仿佛牵系他神魂。
成襄远终于放下了笔,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过,对叱卢密道:“劳烦叱卢将军看看。”叱卢密毕竟是成肃留下护卫他的人,这封信单给叱卢密看,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叱卢密将信读罢,眸光似是一顿,不由得向沈星桥投去一瞥。
沈星桥心下了然,从卢昆鹊到元氏诸兄弟,这一节定是绕不过。
他不由得垂下了眼眸。
见叱卢密并无异议,成襄远命人乘夜出城,八百里加急送往彭城。
殿外的天色阴沉沉的,似乎晚间又要落雪了。
沈星桥回到住处,在屋中逡巡良久,直到夜幕昏沉,仍旧坐立不宁。
他在案前执笔,写了封短笺,塞到细细的信筒中。
门外的亲随听闻呼喊,推门而入,见沈星桥枯坐案前,案头一灯如豆,幽幽烛光被寒风扑动,闪在他深沉似水的眸子里,霎时间让人想到冬夜秦淮的粼粼灯火。
“以鸽寄书,给董和均。”
亲随并不多问,领命而去,屋门闭合时,他似乎听到一声叹息。
第332章 遮道
金城接连下了几场雪,城池内外,大河上下,只剩下沉甸甸的莽莽白雪。
因为下雪,天黑得格外早。入夜之后雪停了,窗外又变得亮堂堂。
成之染推门到院中,一轮弦月遥遥地挂在夜空,清冷月光洒在庭中白雪上,婆娑树影在风中微微抖动。
是一个难得宁静的夜晚。
她分明只在金城待了没多久,却仿佛已经度过漫长的季节。这样寒冷的日子,能有个遮风避寒的屋舍,令诸军将士都心满意足。
寒风冷飕飕地钻进她领口,吹得她肋下的旧伤又冷又疼。那些在金城一战中旧伤又添新痕的将士,寒夜中不知又怎样难熬。
徐崇朝替她将领口扎紧,轻轻拢了拢她鬓间碎发,手指便在她颊边流连。
成之染忍不住一笑,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当心被旁人看到。”
院子里空空荡荡。徐崇朝道:“这里哪还有旁人?”
成之染微微垂了眸,道:“既然没有人……”
徐崇朝温声笑道:“又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