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退的魏军又有向前之意,徐望朝大喊:“快回城!向你家将军禀报!”
桥头乱成了一团,徐望朝施展不开,越发与敌骑缠斗陷阵,轻骑从两翼收束,如同羽翼翕张的鹰隼。
屈脱末鏖战良久,面颊被烟气熏得乌黑,乍然见一支轻骑闯入阵中纠缠许久,不由得火大,打马提枪赶上前,对方为首的却是个年轻小将,兜鍪遮住了大半面容,让他一打眼看不分明。
他啐了一声,沉甸甸的黑铁长枪冷不丁刺了过去。
徐望朝闪身避开,赫然对上一张凶恶狰狞的面孔,不由得脊背发凉。对方一身明光甲沾满了血污,他不敢小觑,草草与对方打了几个回合,喝道:“哪来的胡狗,报上名来!”
屈脱末懂得的汉话不多,这句话却是听明白了的。他看清了兜鍪之下的年轻面容,不怒反笑道:“小娃娃,我不信你没听过祖宗大名。倒是你,白白可惜了!”
不消他多说,徐望朝也能猜到对方的身份,只是听到他出言不逊,心里又窝火,于是二话不说,劈头盖脸便打。
屈脱末下手也是一点没留情,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咸阳大营的魏军将士借着桥头乱斗,一窝蜂挤过咸阳桥,脚底生风般往长安城赶。
屈脱末渐渐觉出吃力,他到底比不得徐望朝年轻,先前偷袭咸阳大营也颇费力气,因此慢慢地落了下风。
徐望朝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对方的力气极生猛,他也是使出了吃奶的本事,余光中见桥头已没有多少魏军,想来溃散的将士大都已逃出生天。
随他而来的亲从大喊道:“二郎君!快走罢!”
徐望朝答应了一声,丝毫不恋战,于是虚晃了一招,打马跳出了阵外。
屈脱末被打得冒火,原本要招呼手下群起攻之,听得那一句“二郎君”,心中不由得一惊。
他在金城时听他的徒何兄弟说过,成肃离开关中时,留了他的长女和次子镇守长安。
眼前这个人,难不成还是条大鱼?
徐望朝率军后撤,屈脱末尾随其后,试图派甲骑四下合龙,再将人围住。具装甲骑比不得轻骑迅捷,两翼的追兵渐渐落后,唯独屈脱末死命催马,紧紧地咬着徐望朝后军。
疾驰出数里,身后屈脱末仍不肯罢休,徐望朝气不打一处来,放缓了步伐杀了个回马枪。
屈脱末从他身旁掠过,又兜转马头,问道:“小郎,你是成肃的儿子?你就是那个什么成襄远?”
徐望朝“呸”了一声,斥道:“这名字也配你说!”
屈脱末大笑起来,眼神一下子变得愈加凶恶。
徐望朝无意与他缠斗,拼尽了力气挥动长槊,拦腰劈来,屈脱末躲闪不及,歪倒落马。随行的胡骑旋即冲上,徐望朝来不及补刀,只得恨恨地打马而去。
一行人疾驰赶回长安城,前脚刚进城,胡骑后脚便乘势追到城下,堪堪被城头的箭雨止住了步伐。
四方守军都奉命固守,任凭胡骑在城外叫嚣,都丝毫不理。
成襄远在城头望见了屈脱末,对方张狂地摘下了兜鍪,露出光秃秃的头顶和乱糟糟的编发。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装束,心中生出难言的怪异,索性扭过头去不再看。
徐望朝已累得气喘吁吁,勉强回到未央宫,四仰八叉地瘫倒榻上,浑身上下都酸痛难忍,尤其是挥槊的那双手,虎口都已经裂开了。
成襄远和诸将在偏殿集议,众人都已经看到城外绵延不绝的敌骑,想到徐望朝只带了一军轻骑出援,止不住后怕。
幸好捡了条命回来,还救了许多溃退的将士。
饶是如此,城中的兵力仍难以与敌兵抗衡。
众人苦着脸商议了半天,沈星桥开口:“不如,退出长安罢。”
成襄远一惊:“退出长安,还能去哪儿?”
“东出潼关,南下雍州,去哪里都行。胡虏如今虽得志,慑于我军兵威,必不敢迈出关中半步。只要我军离开长安,自可免去胡虏纷扰。”
“沈将军!”成襄远难以置信,道,“我阿姊还在陇外,我岂能弃城而逃!等到她回来,我如何交代?”
沈星桥皱了皱眉头,道:“郎君多久没收到镇国音讯了?”
成襄远一时语塞,自从成之染离开琪树城,至今已有小半年,期间从高平城传来的消息,还是元破寒派人送来的。
自从她离开高平,至今仍杳无音讯。
成襄远脸一下子白了:“沈将军这是何意?”
“屈脱末是什么人?他是凉州酋帅,陇外杂胡,如今他从陇外赶到长安,一路上势如破竹,郎君不感到奇怪吗?”沈星桥紧盯着他,说出来的话越发令他不安,“倘若镇国在陇外,为何不将屈脱末拦下?”
成襄远被他说懵了,一时间无言以对,更不敢细思他话中之意。
沈星桥稍稍缓和了神色,并未将这话说破,只是道:“郎君不能总是将希望寄托于镇国。”
叱卢密和裴善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