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又淫亵地高呼笑闹,已有人带头上前,抢夺堂中的舞女。
一片惊呼喧闹中,徒何乌维与郑严塘对视一眼,唇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郑严塘推着小车送他回屋,暗淡烛光下,榻前已有个单薄的身影跪着,纤细的脊背抖动不止,隐约传来细碎的抽噎。
徒何乌维示意郑严塘推他上前,大手钳住了女子的下巴,问道:“叫什么名字?”
似是没想到他说的汉话,那女子震恐地看了他一眼,却不敢回答。
徒何乌维眸光微动,又问了一遍,语气温柔了许多。
郑严塘也道:“娘子,勿怕。”
那女子垂眸答道:“贱妾姓韦,唤作雁娘。”
郑严塘一愣,再细细一问,原来是宇文氏金城太守之女,因陇外杂胡作乱攻陷金城,被充了下陈,成了金城酋帅的新宠。
前些日子屈脱末攻克金城,她再次沦为阶下囚。
郑严塘默然不语。
“这么说,你伺候过许多人了?”徒何乌维垂眸打量她,粗糙的拇指划过她唇角,淡淡道,“我不良于行,该怎么做,你都知道罢?”
韦雁娘瑟瑟发抖,差点哭出来,含泪道:“请将军放过我罢!”
郑严塘正要开口,徒何乌维瞥了他一眼,对韦雁娘笑了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郑严塘只得退下。
两行清泪沿着美人颊边无声流淌。她倏忽想起城外绵延数日的大火,漫山遍野横七竖八的尸体被付之一炬,恶臭的烟瘴将城池笼罩,无孔不入,令人作呕。
可是她还得活下去。
火红的烛影透过窗棂,映照着屈脱末酣醉的脸庞。寒风凛冽,他被人扶着缓缓往回走,迷乱中有个清明的念头,瘸子有瘸子的好处。
他不由得啧了一声。
枕畔依稀传来轻微的哭泣,徒何乌维很是不耐烦,可想到一双双暗中窥视的眼睛,只得忍耐下去。
晨起时韦雁娘服侍他穿衣,手指不小心碰上他的腿,刚将手收回,迎面就挨了一巴掌。
徒何乌维下手极重,韦雁娘捂着脸,惊恐地看他。
他脸上恼怒的神情似乎消散了,又换上一副和善的面容,温声赔礼道:“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韦雁娘还能说什么,一言不发地收拾妥当,推他出了门。
屈脱末手下兵士早已在门口等候,见他们出来,上前道:“大王今夜要韦娘子服侍,早去准备罢。”
徒何乌维淡淡地点了点头,对他道:“我正好要见大王。”
兵士道:“早间不得空,大人晚些再去。”
见他带着韦雁娘离去,郑严塘这才从侧屋出来,替徒何乌维推着车。
他想到韦雁娘的惨状,不由得心有戚戚。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京兆韦氏的娘子尚且如此,也不知自己远在统万城的家眷如何了。
徒何乌维压低了声音,缓缓道:“那位成娘子,又不是屈脱末。”
郑严塘暗叹一声,觑着他神色,问道:“大王的伤势,可还好些了?”
统万城一战,徒何乌维为南军所伤,又纵马千里奔波,伤势加重了许多。幸好他年富力强,在金城休养了一个多月,身上已无大碍。
若换作旁人,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徒何乌维叮嘱道:“凡事仍小心为上。”
郑严塘颔首应下。
徒何乌维没有等太久,午前屈脱末派人来唤他。
宿醉之后的屈脱末,神情颇有些怏怏,问道:“徒何兄弟找我有何事?”
徒何乌维道:“先前对大王说的那事,大王可有主意了?”
屈脱末眯了眯眼睛,回想了一番,道:“你说的,是攻打长安?”
徒何乌维颔首:“金城地僻,到底比不得长安富饶。”
屈脱末笑笑:“好歹让我歇一会不是?我秋天里才打下金城,死了不少人,况且如今天寒,也不是出兵的时候。”
徒何乌维摇了摇头:“大王在休整,那南蛮也在休整。统万城一战,汉兵已死得七七八八,正所谓强弩之末,成不了什么气候。更何况此时长安守备空虚,大王乘势而起,一击必中。若拖延下去,只怕他们从关外调兵,那可就不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