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寄罗半晌才回过神来,听闻成之染要率军返回,忍不住问道:“难道不去追讨乔鲁山了吗?”
“乔鲁山只剩下数十人马,丧家之犬,在蜀中掀不起什么风浪,当务之急,是将乔赤围斩首于锦官城,以昭告天下安抚民心,”成之染算了算时日,道,“中水那一路人马,是时候来会合了。”
只是不知为何,中路人马攻克夜钟城之后,一直再没有传来音信。她按下心中不安,夜中不寐的困倦又席卷而来,昏昏沉沉一阵抽痛的脑海中,若隐若现地闪过那具尸首的模样,一时间心绪难宁。
她站在庭院之中,看到徐崇朝一身精甲站在门边,幽深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这样的窥探不合礼法,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徐崇朝自然明白。
对上成之染的目光时,他侧首移开了视线。
“徐郎,你的伤好些了吗?”成之染开口,在周遭闹哄哄的叫喊声中,清晰而明丽地传到他耳中。
他的伤,还是在庆亭留下的。这一句关心来得突然,徐崇朝微微摇头,道:“不妨事。”
“又要下雨了。”成之染抬首,蒸腾的微风自鬓边拂过。她望着悄然变色的云天,头顶高大的槐枝投下碎影。
她的面容在光影间摇曳,如同潮水般盈荡的波光,让徐崇朝倏忽想起秦淮水畔柔软披拂的蒹葭。
这与她森然铁甲很不相称,正如她恬淡面容下血雨腥风的伤痛。天阴雨湿,她可也会痛?
徐崇朝终究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她,缓缓垂下了目光。
第227章 雪恨
大军回到锦官城那日,日间晴好,成之染率领人马,拉着那寿棺招摇过市,大张旗鼓地回到府邸。
那寿棺就停放在院中。这几日颇费心思,棺中尸首并没有腐烂过甚,看上去眉目分明。
隋沅被带到府中,往棺前一看,登时变了脸色。成之染紧盯他神情,心中已有分寸,于是便笑道:“阁下可还认得?”
“认得,认得,”隋沅擦了擦额头冷汗,道,“贼首业已伏诛,当真是可喜可贺。”
成之染笑而不答,她早已吩咐手下从狱中寻了几具差池相仿的尸体,此时一并摆放在院中。隋沅吓了一跳,掩着口鼻道:“节下这又是何意?”
“自然是网开一面。”
成之染传令下去,军士便押解数人入内。这些人都被蒙着头,歪歪扭扭跪倒在庭前。
彭鸦儿持刀在前,挨个让人到跟前,掀开布罩指认乔赤围的尸身。他扬言倘若认错了,便即刻斩于刀下。
他面相凶恶,说话又粗犷,上前辨识的战战兢兢,余下的匍匐在地,也吓得瑟瑟发抖。
成襄远在旁,问道:“这是什么人?”
“都是些乔氏余孽,”成之染放低了声音,嗓音也显得渺远,“倘若他们都指认无误,我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成襄远蹙眉:“难道会有人故意指错?”
成之染并未言语,目光移向庭中。正有个身形瘦弱的女子跪倒在前,沉默地低头不语。
“不过是游戏而已,”成之染冷笑,忽而扬起了声音,高声对彭鸦儿道,“她若不肯说,要自寻死路,索性这一干人等,都给乔赤围陪葬去罢!”
此言一出,余下那些人顿时哭喊成一团,一声声叫嚷催促着。那女子终于有所动容,抬头含泪道:“既然乔氏罪孽深重,将军又何必手下留情!”
成之染不由得讶异,身旁宗寄罗却突然惊呼出声,吃惊地望着那女子。
那女子看到宗寄罗,兀地睁大了眼睛,旋即呜咽着低下头去。
宗寄罗身形动了动,正要说什么,被成之染抬手止住。
人群中一阵骚动。那女子终于颤抖着伸出手,指向了乔赤围的尸体。
成之染没了看戏的心思,起先她怀疑广汉城有诈,如今看来,乔赤围确实是死了。
她盘算一番,命军士布告全城,明日午时将乔赤围枭首示众,余下乔氏亲眷又被押回狱中严加看管。
次日恰逢中元,城中吏民听闻乔赤围斩首,纷纷到刑场观望,将衙前围得水泄不通。官衙反倒清净了许多。
彭鸦儿和温印虎同在衙前监斩,悬首于市,曝尸街头。成襄远跟着徐望朝出去看了看,便闷声不响地回来,神情似有些黯淡。
成之染独自坐在阶前,见二人神色各异,问成襄远道:“麒麟可害怕?”
成襄远到底是稚童心气,平生未见过如此情形,一时间默然。
半晌,徐望朝道:“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成之染微微颔首,却听成襄远说道:“我不怕,我只是不明白。乔赤围起初不过是宗达手下参军,资质平平的人物,如何能一朝作乱,割据一方长达数年?”
“天下治乱,蜀中兴亡,岂是乔赤围一人之力?”成之染叹道,“彼时兵戈四起,内外交困,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成襄远问道:“如今天下,可会有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