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如此,不会如此……”淮南长公主止不住咳嗽起来,攥紧了宽大的袍袖,咬牙道,“入宫,你们都随我入宫!”
谢府如今已朝不保夕,倘若在宫中,旁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谢鸾上前扶母亲起来,拉着阿弟阿妹一道往外走。
庭院中空空荡荡,往日幽静都化作荒寂,静默得令人心惊。
谢鸾命人将府门打开,登时两道长枪便横在眼前。
“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守门的兵士喝道。
谢鸾道:“淮南长公主在此。”
其中一名兵士稍有些迟疑,另一人把眼一瞪,道:“不管是谁,都不许迈出府门半步!”
附近巡行的队主听闻说话声,赶过来一看,喝止了那人,赔笑道:“长公主殿下金尊玉贵,小人哪里有阻拦的道理。只是府中谢家人有罪在身,断不能离开此地。”
将儿女留在如此险地,她这做母亲的怎放心离开!淮南长公主变色,搂着年幼的一双儿女,厉声道:“是非对错,天子自会明断,还不让开!”
守门的兵士一动不动,淮南长公主硬要上前,两个孩子却被人夺下,谢纯熙吓得哭嚎不止,谢凤年纪稍大些,奋力挣扎起来。
谢鸾心中焦急,正要与对方理论,街头忽而传来辘辘车轮声,一辆华美的牛车缓缓驶来。
谢凤探身望见了,一眼认出来是领军将军谢祯,赶忙大喊道:“阿叔!阿叔救命啊!”
牛车在门前停下,侧帘掀起,露出谢祯凝重的面容。
他望着谢凤,眼底似有千言万语,然而终究一言不发。
侧帘落下,惟余一声叹息。
谢凤不禁嚎啕大哭。
“阿母!”谢鸾道,“阿母只管入宫去,阿弟阿妹交给我!”
淮南长公主如何能放心,她将两个孩子抢回来,便抱紧了不撒手。如今这境地,她只怕离开半步,回头已骨肉分离。
马蹄阵阵,聒碎日光。谢鸾只觉得眼前一晃,一个高大的身影便赫然闪现。
中年将领红袍玄甲,勒马止步,犀利的目光将他们打量一圈,对上了谢鸾的视线。
“钟将军。”谢鸾道。
钟长统翻身下马,沉重道:“谢郎,事已至此,各安其命罢。”
谢鸾急切道:“家父如今可还好?”
钟长统陷入了沉默。
谢鸾止不住心惊,再开口,声音竟有些颤抖:“钟将军!”
钟长统摇头叹道:“令尊勾结李临风谋反,如今人在廷尉狱,只怕……”
他没有说下去,可单单谋反二字,已让人万劫不复。
耳畔传来淮南长公主的惊呼声,谢鸾只觉得眼前一黑,勉力找回了神志,艰难道:“家父怎会与李临风谋反……可是李临风说了些什么?”
“李临风业已伏诛。”
府门前一片死寂。良久,谢鸾缓缓抬头,对钟长统道:“将军,我要见太尉。”
钟长统很是为难。
谢鸾眸中泛起了泪光,坚持道:“钟将军!在下别无他求,只求将军恩准!”
钟长统久久不语。
霎时间乌云蔽日,光影都暗淡了三分。寒凉的秋风席卷而来,裹挟着杂七杂八的落叶,穿过街巷间沙沙作响。
太尉府内,成之染正步出沧海堂,刚走了两步,不由得回身一望。秋风吹动她额间碎发,浸染了些微凉意。
成肃被心腹将佐簇拥而出,望了望天色,道:“夜里又要下雨了。”
众人紧绷的神色稍有些舒缓,杜延寿道:“如今的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耽搁行程。信使明日去彭城,旬日之间,二郎君便能回来。”
成肃微微点了点头。
成之染叹息,径自穿过垂花门,徐崇朝站在道旁,孤零零一人,颇有几分萧索的寒意。
“谢仆射当真难免一死?”他问道。
成之染默然。她父亲对于谢让,到底还有些顾忌。她眼见李临风惨死,相较之下,待罪狱中的谢让,多少还手下留情,留了分体面。
只是这一丝情面薄如蝉翼,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只得缄口不言。
“狸奴,你劝劝义父。”
成之染抬眸望着他:“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便是对的吗?”徐崇朝质问,“宣武军本是谢家军,如何能对谢氏后人下手?”
“说这话只会火上浇油,”成之染道,“宣武军早已今非昔比,更不可能如从前一般。你若顾念旧情,将来兵临江陵城下,好生劝劝李公罢。”
成之染话音刚落,云幕间雷声隐隐,大有山雨欲来之势。她垂眸越过徐崇朝,一言不发地回到住处。天色渐渐黑下来,霎时间金光大作,雷声滚滚,秋雨潇潇。
这时节的雨,凄冷冥微,不绝如缕地倾洒在窗棂上,一声声尽是缠绵哀怨。
荷尽菊残,雨声寥落,成之染独坐灯下,随身佩带的长刀放在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