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匆匆赶往正堂,远远便望到堂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居然真的是成肃。
堂中气氛阴沉得吓人,下邳太守躲在角落里战战兢兢。杜延寿惶恐不已,寒暄的话都说不利落,心里颠三倒四地想着,好像除了行军饮酒,也没有犯什么大错。
成肃似乎耐心听他磕磕绊绊地解释,又似乎心不在焉,在堂中来回踱步,半晌突然道:“还没准备好?”
杜延寿悄无声息地闭了嘴,这话恐怕不是对他说的。
只见下邳太守一个激灵,道:“就好了就好了!下官这就再去催!”
成肃不耐烦地招了招手。
杜延寿下意识望门外一瞥,赫然见二人从外面赶来,暗自松了一口气。
成肃也看到那两人,神色说不出是忧是喜。
成之染不明所以,顶着众人复杂的目光进了门,见堂内尽是成肃的心腹将佐,心头顿时浮起不祥的预感。
她干笑一声,打破了沉默:“这是怎么了?”
成肃看了她一眼,长叹一声,转过身去。
成之染望向成雍,后者张口欲言,又拧紧了眉头。
最后何知己接话道:“杜将军离开不过十日,金陵八百里加急来报,召郡公速归。”
成之染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此急令,难道说……
她张大了眼睛:“今上他——”
“今上无恙,”何知己缓缓道,“江南,大事不好了。”
成肃又一声长叹,道:“张灵佑作乱于岭南,兵分两路,各往荆州和江州去。荆州形势犹未知,可叛军接连进犯南康、庐陵、豫章,如今怕是已打到寻阳了。”
成之染愕然,稳了稳心神道:“荆江二州各自有重兵把守,海寇虽猖獗,岂是官兵的对手?”
何知己面色为难:“金陵路远,今上派使者来时,尚不知大军已平齐。既中道急召回师,恐怕江南已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众人皆默然无语,成肃对杜延寿道:“如今这局势,你可清楚了?战俘不可再往金陵去,暂且收押于此,由郡守看管。”
下邳太守诚惶诚恐,满口答应。
成肃闻天子之诏便匆忙南归,此行只带了数千精锐,大军和辎重远远落在后头,由赵兹方统领着。他命何知己和沈星桥暂留下邳作为接应,便要率诸将佐回京。
杜延寿亦随他一道,心里没底,犹豫道:“齐地刚平定,正是人心思变的时候。第下这一走,我担心——”
成肃抬手止住他:“我已命羊粲都督诸郡,以毕渊为勃海太守,又留桓大郎为琅邪太守。况且还有何主簿。”
杜延寿没话说了。
成肃缓步到门口,望着外间明媚的春光,叹息一声道:“人马还等在城外,出发罢。”
成之染一惊,连忙追问:“第下,那我呢?”
成肃看了她一眼,目光还带着犹疑。
徐崇朝上前道:“卑职愿随第下南下迎敌。”
听他这么说,成肃眸光微动,道:“你二人与我一道。”
成之染松了一口气,急匆匆赶回去收拾行装,策马赶到城外时,八千兵士都整装待发。
成肃责备道:“你这也太慢!”
成之染难得没与他拌嘴,悄悄跟在徐崇朝马后,低声问道:“阿兄可与二娘道别了?”
“不曾,”徐崇朝摇头,“何主簿答应我好生照料她母子。”
成之染不语,目光穿过乌压压一片的铁甲,眸光又暗沉了几分。
第127章 玉碎
这一路荷甲疾行,步骑队伍绵延不绝,只闻纷沓脚步声夹杂着战马嘶鸣。成肃神情比往日更加严肃,数日间不曾展颜,初夏的日光变得刺眼,照得沉闷的队伍愈加焦躁。
成之染心中烦闷,恨不能单骑南归,早日到金陵才能安心。可八千精兵步行随后,即便是昼夜兼行,也比不得战马的脚力。
大军行进数日,穿越广袤的旷野和密林,斥候来报,前方便到山阳县了。山阳为淮北重镇,越过山阳便是淮水。成肃的神色舒缓了许多,众将士也打起了精神,一鼓作气赶到山阳城外。
山阳县令收到消息,早已等候在城下,箪食壶浆以待王师。成肃见天色已晚,而山阳小城,便号令诸军驻扎在城外休整。那县令神色拘谨,紧张到话都说不利索。
成肃只觉得奇怪,起初也并未在意。县令将他一行将佐迎到城中,备好了晚宴要款待一番。成肃在县衙落座,大手一挥道:“不必了,只需些粗茶淡饭充饥。听闻如今海寇正猖獗,阁下坐镇淮上,可曾听闻金陵的消息?”
那县令闻言变色,目光飘忽地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成肃狐疑地瞥他一眼,心中不由得机警。
成之染上前喝道:“金陵有什么事情,难道能瞒着成大将军吗?”
县令被她冷不丁一吼,四十多岁的人居然红了眼眶,扭头便不肯看她。
成之染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