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之染略一沉吟,转身朝院门走去。那军士低呼:“女郎不等了?”
“不等了,”成之染头也不回,脚下加紧了步伐,料峭寒风穿庭而过,引得众人一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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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日光疏离而淡薄,洒在宫墙上也不显得明艳,照在人身上更无丝毫暖意。
徐丽娘站在窗前,手指扣在窗棂上,已冻得通红。她伫立无言,仿佛雕塑一般,引得一旁的宫女心焦。
“主子,您倒是说句话呀!”
徐丽娘嘴唇翕动,终究没发出声音。她缓缓垂眸,长睫微颤,关上了窗子,拖着步子回到了坐榻。
自城破之日,她们这些滞留宫廷的妇人,便一直被囚禁在后宫几所院落中。因着徐崇朝的缘故,她得以与独子虎头待在一屋中,身边还有往日的宫女陪伴。
听说拔略太后也未能逃出宫城,其余大小宫妃侍女,约莫有近百人被囚禁于此。除此之外,再无音讯。
虽身为战俘,她并未吃什么苦,这几日不曾见到成肃,但饮食起居隐隐总能感觉到照拂,这使她不时恍惚,仿佛城破被俘只是黄粱一梦,睁开眼她仍在深宫之中消磨余生。
但昨夜发生的事情,揭开了她心中不愿直视的伤痕。
徐丽娘叹息一声,揽过幼子虎头,心底只茫然和恐惧。
门外响起军士说话声,她惊得浑身一颤,搂紧了怀中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
“主子……”那宫女咽了口吐沫,想抓些东西护身,慌乱间拔下了烛台。
待看清来人面容,徐丽娘低声喝道:“阿翠。”
那唤作阿翠的宫女听命,瑟缩地望着来人,将烛台轻轻放下。
成之染轻笑一声:“就这么怕我?”
阿翠摇头不敢言,求助地望向徐丽娘。
徐丽娘松开虎头,起身一礼,道:“成娘子。”
这称呼让成之染心神一晃。自西征归来,成肃变为了成大将军,人人都尊称她一声“女郎”,已经许久没有人这么称呼了。
这声“成娘子”倏忽将她拉回当年与徐家分别之时,眼前又浮现徐家二娘子骄纵的眉眼,只是眼角眉梢锐意都磨平,面前人低眉垂首,仿佛变了一个人。
“二娘子,”成之染开口,声音中带着难言的感慨,然而屋中的气氛凝重,实在不适合追思过往。
见那小宫女战战兢兢,她笑道:“二娘子,难不成我大变了模样,竟如鬼面罗刹一般么?”
“成娘子出落得端美,是我这婢子没见识,”徐丽娘抬眸看着她,眉间似闪过一丝惆怅,“她唤作阿翠,那日成娘子到访,曾见过她的。”
经她一提醒,成之染忽然想起来,那日她逼问独孤灼行迹,确乎是持刀胁持了一人。
没想到竟是徐丽娘的婢子。
回想起当日蛮横情形,她颇有些难为情,愧疚道:“当日吓到了小娘子,是我的不是。小娘子如今可好?”
阿翠意外地干笑:“奴不打紧的。”
徐丽娘比成之染年长七八岁,在她年幼时接触并不多,对她的脾性也摸不着底。如今三言两语间,见这少女颇和善,徐丽娘稍稍安了心,便请成之染入座。
她闭口不言囚禁于此的处境,只挑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攀谈。成之染怀着心事,又到底年轻耐不住性子,言语间便要探询对方的打算。徐丽娘避重就轻,似乎并不想提及此事,最后连阿翠都看不下去了,焦急得三番两次想插嘴。
成之染问不出什么,更放心不下,起身在屋中逡巡一圈,道:“三娘子一直挂念着你,若见你无恙,还不知她有多高兴。”
徐丽娘长睫微动,轻声道:“三娘也是个有福气的……”
成之染正琢磨她话里的意思,徐丽娘接着又道:“这些年多亏了令堂照顾,要不然他们孤儿寡母还不知如何让人欺负。”
“二娘子如此客气作甚,”成之染勾唇,想来徐崇朝已把家中情形告诉她,便说道,“你我便如一家人,这些都不过分内之事。”
徐丽娘闻言,神色终于有些许波动,抬眸道:“便如一家人?”
成之染点头称是。
“便如一家人……”徐丽娘苦笑,“那成大将军为何不肯放过我儿!”
那孩子自成之染进门便一声不吭,如今抬头望过来,眼睛里满是泪水,正强忍着不落下来。
成之染心中不忍,移开目光道:“二娘子这是什么话?我阿父岂会为难一个孩子。”
徐丽娘红了眼眶:“你们都瞒着我,可我心里清楚!成大将军若真心要放过我母子,为何至今不曾露面,反而将我母子关在此处,整日里担惊受怕?”
看来徐崇朝还未将求情碰壁之事告诉她。
成之染宽慰道:“军中人多眼杂,难免惹出是非。他也是为了你们考虑。”
徐丽娘并不轻信,执意要见成肃。
成之染自然明白,成肃不肯放过徐丽娘之子,绝不会到此处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