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经坦诚相见、深入浅出地交流过，周照江在她心里到底是不一样了。她难得向他解释：“我有很多想要做的事，可是恋爱太花时间了。我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

他沉默地盯着手里那团带着她味道的纸巾。不管什么，只能接受。

而她感觉到他的抗拒和落魄，让她骤然心软。“不是……不是不喜欢你的意思。”

他猛地看向她。“所以，是喜欢的意思？”

筋骨分明的手摸向她脸边。他的手很大，兜住她的耳朵，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同他对视。

她的心越跳越快。“是喜欢。”

她的眼睛看谁都是这么深情。他又一次坠进她眼里的海。

周照江大一刚入校的时候，李漫一作为他的直系学姐，在新生接待处接的他。他问她16号楼怎么走，她认真地给他解释路线，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好像全世界都不存在，她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后来他发现，那好像是她的一种特质吧，不管谁和她说话，都觉得她满心满眼只有自己。所以喜欢她的男生很多，女生也很多。而周照江只是其中的一个，在她眼里，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现在，她对他说，是喜欢。

他情难自抑，拉过她的脖子，低头吻上她的唇。

他当时心想，有这句话就够了。可以不谈恋爱的，没关系。他可以等。

他会陪在她身边，等一个她未来停下来的机会。

但是没想到李漫一能够这么狠。

两人那时第一次做爱，是临近期末的夏日。李漫一大三，周照江大二。两周后，考试结束，暑假来临，他们分开，没有再见面。

等九月份周照江兴冲冲返校开学，才发现李漫一没有来。

她休学了。

从她辅导员老师嘴里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像被兜头泼了冰水，从上到下每一个毛孔都写着狼狈。

他终于后知后觉知道她所谓的不谈恋爱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之间没有关系羁绊，她永远不会对他负责。不需要对他解释，不需要给他承诺，也不必考虑他的感受。

那一刻他想了很多，想到为什么要有婚姻。那是束缚吧。用法律将两个人绑定成一体，对外呈现出一个人的样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他们两人，没有确认关系，永远是分离的、割裂的。

即便她喜欢他又如何呢？

照样可以随时把他抛下。

之后的他变得异常沉默。

以前有李漫一在，他被迫和同学们来往、社交。现在她走了，他再懒得应付他们。

他每天泡在图书馆、实验室、健身房，除了学习就是锻炼，没有任何休闲。他把自己的生活变得机械、单调，但他不觉得痛苦。心里是巨大的空洞，只好将大脑填满、让身体疲惫，好让自己，忘掉她。他似乎在通过这种重复来蓄力。

某种程度上他和李漫一是同一种人。无法堕落的那种。

一个月后，他突然发现她更新了朋友圈。

是她和一群脏兮兮的黑人小孩的合影。她头上戴着蓝色帽子，短袖外面穿着蓝色背心。

他没想到她在大四这年gap去维和了。

他下意识笑了一下，这确实是李漫一会做的事。

之后又陷入深深的寂寥。

他的尊严告诉自己，不应该再对她倾注太多情感，可是手指还是不由自主放大照片，细细端详她的脸。

好像晒黑了一点，但是没有瘦，应该是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后来隔三差五的，在学习和锻炼的间隙，他总是忍不住点进去看她的朋友圈。她比以前在学校发的频繁，全是日常的记录。

“扫描仪，干不好就别干。”配图是她在联合国任务区的扫描证件照，而她的眼被加粗涂黑，像动森里的小女孩。

“这雨声大得像在水帘洞底下一样。”

“好想吃点心啊啊啊啊啊啊。不会做。买不到。想要吃新鲜出炉保质期只有几天的茶饼。”

“羊咀嚼的声音好大，把邻居的叶子都啃秃了。”

……

某一天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没一个人给她点赞评论。

脑子里出现的想法让他坐不住立刻去找人求证。

他找到之前和她在广播站搭档的学妹，说要看一下李漫一的朋友圈。果然看到那里空空如也。

原来是只对他开放的权限。

走的时候他像踩在棉花上，心却如擂鼓。

这时听到学妹问他，“学长，你喜欢漫一学姐啊？”

他回过头来，没有犹豫地回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