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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陌生的體溫(四)(1 / 1)

隔天下午,裴千睦接受了手术。流程很短,不到一小时,便结束了。

回程的路上,他望着车窗外转瞬而过的街景,回忆起了过往的种种——

他失去小春,是在就读高一的那年。

从小,他们家境不算富裕,但日子过得尚且安稳。

在他小学毕业前夕,家中迎来了新生命——那就是裴又春。

她活泼可爱,总喜欢跟在他身后跑,第一个学会说的词是「哥哥」。

然而,裴又春五岁生日的隔天,所有平凡陡然倾灭。

那日放学后,他照常去幼稚园接她,却被老师告知,她没去上学,而且家长的手机打不通、家中电话亦无人接听。

裴千睦胸口一沉,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

不顾雨天的路面湿滑,他背着书包一路奔跑回家,衝上了老式公寓的三楼。

他一眼望见的,是地上泥泞的鞋印、被撬开的门锁,以及半掩的门扉。

指头每一根都在打颤。

他的手搭上门把,缓缓把门推开。

玄关的磁砖有一大片血跡,母亲趴倒在地,身上的衣衫凌乱。他缓缓蹲下去,发抖地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没了温度,也没了呼吸。

踉蹌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里走。到了客厅,他看到父亲仰躺在沙发上,胸口插着一把刀,血污已然乾涸,凝在皮料上。父亲的双眼大大地睁着,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还未回神就断了气。

小春呢?

他心乱如麻,感觉视线所及的物件都在晃动。

家里的每一扇门都是开着的。

一间间房间找过去,衣柜、床底、阳台,他全翻遍了。

不论哪里,都没有小春的踪影。

后来,他在浴室门口,看到了一隻兔子玩偶。

是他昨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兔子腹部的绒毛沾了血,耳朵断了一只,小小的,掉在一旁。

裴千睦不记得自己何时报了警。

警方赶到的时候,他靠在走廊的墙边,脸色惨白,指尖还沾了点不确定是谁的血。

什么都听不见。

他知道,屋外正下着滂沱大雨,他却连一点雨声都听不见。

事发后的一週,警方调查出,他的父亲欠下了高额债务,债主是地下钱庄,与黑道有关。上门讨债的人,估计是没讨成,直接抄了家。

至于小春,极有可能在混乱中被人带走。

他因为一早就到学校上课,从而逃过一劫。

至此以后,找到小春,成为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后续的三个月,他被安置在社会局的临时收容所,接着才由大伯一家收养。

相比起收养,他在大伯家的待遇更像被收编。没有自己的床,只能睡在杂物间的纸箱上;堂弟嫌他晦气,不愿和他待在同个空间,若他晚自习后想复习课业,就得窝在楼道里读书;饮食方面,更是有一餐没一顿,纯看他们一家子谁心情好了,他才有饭吃。

高中一毕业,他便离开了那个家,靠着奖学金与兼职,读完了大学。

为了打听到小春的下落,他不仅需要钱,更需要人脉。在工作累积了一小笔储蓄后,他义无反顾地辞职,决意创业。

那是一段极为艰苦的日子。

资金短缺、投资失败,常常连续几天连一口饭都吃不上。缴不起租屋处的房租时,他乾脆退租,直接在办公室中打地铺。

两年前,一笔投资意外收穫成功。

他把握住了机会,如同在深渊中盼得一缕光,命途的轨跡也终于就此改变。

可他不曾遗忘初衷——他坚信小春还活着、能回到他身边。

「裴总,请问直接停到车库吗?还是在门口让您下车?」担任司机兼秘书的言寺询问他。

「在门口就好。」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疏冷。

言寺是他大学的直属学弟,性格一板一眼。据对方所说,名字之所以是单名「寺」,乃因家里篤信佛教,他甚至差点出家为僧。自相识起,他的手腕始终戴着一串淡紫色玛瑙念珠。

「我有东西要买,晚点发讯息给你。」

「是。」他恭敬地回应。

保母车驶入宅院,在宅邸门口停下。

一进屋,裴千睦便先向女佣询问裴又春的状况。

女佣面有难色地回:「她躲在房间里,端去的早餐和午餐都没吃。」

他微微皱眉,抬手扯松领带,「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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