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的后方是一片竹林,风过时,簌簌的声音漫过了整片林子。
沈原殷垂眸看着,许久之后他才有了动作。
酒壶慢慢倾斜,撒在了墓前的泥土里。
风吹着一片竹叶,轻轻贴在了沈原殷的脸上。
沈原殷摘下那片叶子,轻声缓慢道:“……我走了。”
……
下山要走上不久,之后还有一大段距离才能到达城中。
路途不算近,沈原殷刚好在马车上小眯了一会儿。
城中人多,老虎不好跟着进去,况且这头老虎本就向往自由,也乐得一虎自己待在山上。
城中的房屋修得差不多了,破旧损坏的木板都被换掉,屋顶青瓦也被换了新的。
那棵树开始慢慢冒出了新芽,风带动秋千轻轻晃动,就仿佛上面有人在悠荡。
万和口最近新来了个小郎君,小郎君面如冠玉,常常坐在那个秋千上看书,抬眸时目若朗星,声音也清冷。
盛开的樱花花瓣随风四处飘扬,徐徐落在了小郎君的头顶。
小郎君自称姓沈,是个书生,来此处游学。
小郎君长得眉清目秀,俊朗清冷,说话也温和有礼,万和口的家家户户都喜欢得不得了。
“沈公子,又看书呢?”
几个妇女围在外面聊天,其中的徐婶看见了院子里的他,随口问道。
沈原殷温润道:“是。”
他喜清净,可此时听着外面的谈笑声竟也不觉得烦,反而搁下书,侧着头认真听着她们的聊天。
“听说了不,新皇立太子啦。”
沈原殷闻言一愣,他没有听梅阁提起过,更没有在崔肆归传来的信中看见过。
徐婶惊奇道:“哪来的太子立,新皇不是没有子嗣么?”
“哎呀,七皇子啊……”
“那不是皇帝弟弟么,他不担忧的?”
“谁知道呢,我家儿子认得几个字,去公示板上看见的,千真万确呢。”
“也挺奇怪的,新皇登基也有几月了,不仅后宫未曾有过嫔妃,也没有选秀的动静。”
“……”
脚步声“踏踏”而来,简然进到院中,将手中刚拿到的信递给沈原殷。
“公子,又有信来了。”
指尖抵在封口,轻轻拆开。
沈原殷垂眼看着。
“岚梅苑的梅花快要谢了,沈大人,何时回京?”
“我想你了。”
沈原殷嘴角带着些许的笑意,也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在浅笑。
简然还守在一旁,满脸的欲言又止。
“还有事?”沈原殷瞥他一眼道。
“就是……”简然支支吾吾的,道,“宫中立太子了。”
“我知道。”
简然有些茫然道:“啊?”
樱花若有若无的香味从远处传来,粉嫩的花瓣回旋在空中。
沈原殷抬眸看向半空。
春季早已来临了。
“明日启程回京罢。”
三月中旬,岚梅苑的腊梅还未曾凋谢,却也不复满树繁花。
崔肆归从停苑走出,推开了岚梅苑的大门。
此时天色未亮,月亮仍然高悬于黑夜之中,寥寥几颗星星点缀在暮色里。
月光洒在了腊梅树梢,清辉的光线将墨色的树枝染成了银白色。
崔肆归一袭玄黑,墨色云锦的衣裳至领口起,盘着九条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
在月光下,衣摆似流动着暗哑的光。
“陛下,该上朝了。”阿祝低声道。
崔肆归移开落在腊梅上的视线,转身离去。
自从沈原殷离京后,他便从宫中搬至了丞相府来,一直宿在岚梅苑旁的停苑里。
一整个早朝下来,崔肆归的神思都游走在外。
崔肆归时隔许久才在昨日收到了沈大人寄过来的信,信上说他还要在外玩玩,还不急着回京。
都这么久了,崔肆归怨念着想,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他轻声“啧”了一声,有些烦躁地看着下面的群臣。
但凡不是刚攻下云常国不久,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处理,他早就跑到蜀地去找沈大人了。
今日的早朝事多,结束时天已大亮。
崔肆归照常将政务都带去了丞相府,抬脚跨过丞相府门槛时,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万里无云,刚升起来的太阳刺眼。
光线洒在了岚梅苑的青石板上,恰巧上面有一滩水,反射出浅浅的金色。
院里的腊梅随风摇曳,崔肆归站在树下,看见了屋内不知何时打开的窗。
轻微又熟悉的脚步声突兀地传至耳中。
崔肆归背对着来人,却怔愣在了原地。
他猛地回头,阳光落在来人身上,一身简单青衣,配着腰间莹白玉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