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理直气壮地答道:“季太守病糊涂了?我是在剿匪,是在治世安民。”
“他们只是灾民。”季知达双眼发红,快喘不过气来,呐喊着道,“他们本是。一直待在自己县里的,实在领不到粮了,才来这边求口饭吃。”
他举起怀中的手臂,声嘶力竭地质问道:“孩子……这只是个孩子,怎么会是匪贼?你们若是有半点人性,怎么能下得去手?”
高成岭问:“这群流民是不是往北来了?要到京城去?”
季父愤恨地瞪着他,没有说话。
高成岭又说:“沿途的官吏有没有喝令他们退回?他们是否仍执意群聚在此?是否逼得商户不敢进城,逼着要官府拿出粮食?”
“朝廷本就吃紧,是陛下泽披苍生,心怀仁善,悯其不易,特命我来赈济。岂料这群贱民不仅不心怀感恩,还得寸进尺,动手伤人,互相残杀。”
高成岭两手交握,弯下腰,笑吟吟地发问:“这不就是悍匪吗?”
季知达再不能忍受,一把夺过边上护卫的佩刀,两手高举着劈向那华服青年,癫狂嘶吼道:“我杀了你这孽畜!”
他还未近到高成岭跟前,边上护卫已冲上前将他制住,另有四五人过去压在季归年身上,死死按住他的四肢,叫他不能动弹。
季知达杀红了眼,奋力挣脱束缚,挥舞着拳头要与高成岭同归于尽。
边上壮汉一脚踢去,老者被掀翻在地,后脑磕上石块,晕死过去。
“爹!”
季归年目眦欲裂,强行撑起上身,欲要反抗,下一刻手臂被人从后生生拧断。他咬住了牙忍住没痛呼出声,看高成岭的眼神恨不能生啖其肉。
高成岭拍拍衣袖上的灰尘,冷淡地说:“风尘飘摇,群小动乱,我奉命剿匪,你季氏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陛下有意见?”
他沉下脸,横眉倒竖,义正辞严地训斥道:“疾乱不治,恶邪不匡,使民陷于饥馑疠疫,死伤无数。且苛酷贪污,贿赂官员。你季知达罪行桩桩件件罄竹难书,想是久居越州早有异心。”
高成岭抬手一挥,傲慢道:“全部拿下!”
但去莫复问
连月干涸无雨,使得狱中潮气退散,只是依旧有股弥散不去的霉味,从各个阴暗角落传出。
请来的郎中草草给季知达包扎了伤口,又为季归年将手臂接上,没来得及多叮嘱几句,就被边上的官吏推攘出去。
季知达到底年老,好不容易将伤口止住血,夜里开始高烧。
季归年扯下衣袖,用水沾湿,不停给他擦拭。扭头看向幼弟,抬手挥去空中的蚊虫。
他幼弟尚且懵懂,被从家中抓来,关进狱中,还不知晓发生何事。见父亲受伤,趴在床边哭了一阵,累了以后睡过去,醒来又缩在季归年脚边,抱着他的腿发愣。
见季归年愿意搭理他,小童哭丧着脸问:“三哥,爹什么时候醒?”
季归年强颜欢笑,低声哄他:“明天就醒了。你自己去睡吧。”
童子摇头:“我睡不着。”
季归年说:“那也去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童子虽然年幼,可也懂父兄为难,没有胡闹,过去抱着腿坐在墙角,揉了揉眼睛,继续捂着嘴独自啜泣。
季归年心酸不已,又不知所措,此时才冷静下来,一件件事地想,思考自己哪里做错,今后该怎么做。越想越是迷惘,为浪潮般的自责吞没,痛恨自己的无用。
天快亮时,季知达昏昏沉沉地半醒过来,半睁着眼,止不住地颤抖,口中呢喃呓语道:“我做的原来不是梦啊,是他们找我索命来了。是我引狼入室,是我残害万民……”
季归年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水渍,亦是心痛如绞,只低低在他耳边唤道:“爹,是我啊,我是三郎。爹。”
他想着能叫父亲片刻清醒也好,又觉得他暂时病着糊涂许也算是慈悲。握着父亲的手像握着烧红的铁,不知是父亲的手太烫,还是他的手太冷。
季知达听他声音,呼吸渐缓,眼神真的清明些许,定定对着他瞧,模糊的视线要将他的身影临摹清楚,温柔回了声:“我儿。”
季归年强行挤出个笑,眼泪却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他扯着衣袖用力擦了把脸,换了轻快的语气道:“我在的,爹。你好好休息,我守着你。”
季知达眼皮沉累,用力睁了睁,眸光好似春日的湖水,荡漾着温柔的波光。
他说话的声音变得极轻,自己是不知晓,平静与他交托:“我儿,我年轻时太过意气,你两位兄长都随了我性情。你大哥被胡人所虏,用马匹拖行致死。你二哥困于城内,被敌人砍杀,至今尸骨不齐。”
季归年睁大了眼,第一次听他说起两位兄长的死因。
季知达禁不住又开始落泪,泣不成声道:“我曾同他们说,细数人世光阴,即便长寿之人,也不过三万余日。蹈节死义,快哉杀敌,就不算白活。
“可都是年轻的儿郎,哪能真不怕死?我愧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