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忍多久?”
“我爹百年之后……”
张定坤头疼,“那得多久?!老爷子的身体没差到那份上……”
“边走边看吧,”方绍伦叹气,“世事难料。我要有闲暇,没准也能上印缅看看风景。”
“当真?”张定坤的双眸亮起来,泛出狡黠的光芒,“那你可一定要来,卢家那小姑娘追我追得可紧,不带老婆给她看看恐怕不能罢休。”
卢璧君是西式女青年也是娇纵大小姐,张定坤越是拒她于千里,她越是兴致勃勃往上扑。张定坤坦言有意中人且是男人也不奏效,认定是拒绝她的手段。
他扬言回月城抢亲,她骑着那匹抢来的“芒扎”追了十来里,在他背后喊,“把你老婆抢回来给我看看——抢不回来我就给你当老婆了——”西化环境下长大的女子,说汉语大胆得令人咋舌。
方绍伦抬起头,细细打量他的眉眼,熟悉的面庞散发着成熟的韵味,狗东西已经进入男人最好的年纪了。要相貌有相貌,要气质有气质,干劲十足……他修长手指划过成块的腹肌,缓缓向下,一把攥住,“少他妈沾花惹草!”
被那只白皙手掌这样兜着,张定坤一下就喘上了,方绍伦手里的物什瞬间就有了变化,“那不能够……倒是你找的那姑娘,长得还行又机灵,你可不能假戏真做,否则……”他一把将他搡回被窝里,“我他妈非干死你不可!”
蚀骨销魂的缠绵,巴不得时光就此停驻。
可旭日东升西落,裹挟着人向前,张定坤离开沪城那日,方绍伦送他上船。
两人隔着河岸巴巴地对望,目光中都满是缱绻不舍。但也还算撑得住,这也是好上了就情思牵扯,事实上,分离对两人来说并不罕见。
方绍伦在沪城求学,后来又留洋东瀛,张定坤远走北疆送货、西行收账,哪次不是一走月、大半年?
张定坤的身旁伸出个脑袋,冲方绍伦挥手,“大少爷保重——”
回之前,赵武再三恳求,让三爷一定帮他带上鹤仙。鹤仙在普济堂帮忙了几个月,不光身子好了不少,那些矫揉造作的举止也收敛了许多,张定坤肯带他走,他乐得一蹦三尺高。
汽笛声呜咽着,轮船逐渐远去。方绍伦追着河岸走了一段,停下了脚步。
两人挥手作别,浑然不知命运的齿轮已悄然转动,许久之后再见面……只能叹一句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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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的清晨,天亮得早,东方刚露出一线鱼肚白,沈芳籍就起了身。
她先轻手轻脚地收拾了自个,再去推方绍伦,“绍伦,绍伦,该起了。”虽说如今没人来听壁角,但两人是不是睡一间房仆从们总是看在眼里的,为了让方学群放心上松山别墅去养病,方绍伦每个月回来两三次,每次待上两三天,扛了被褥睡沙发。
等方绍伦起身去了浴室,沈芳籍迅速将沙发上的寝具收进衣柜深处,转身下楼,穿过庭院,去了厨房。
她脾性柔和,手脚勤快,十分讨人喜欢,孙妈妈将做酸汤米线的诀窍传授给了她,大少爷回家这几天,她总亲手做米线给他吃。
孙妈妈看她将醒好的面团都拍在案板上,笑道,“大少奶奶,您做您跟大少爷的就好,其他人要吃,有我呢。”
“不碍事,孙妈,”沈芳籍熟练地揉着面团,“我擀好,回头您给下锅里。这浇头还得再跟您学学,昨儿的米线绍伦一尝就知道不是您做的。”
她红润的面庞被灶膛里的火光映照着,愈发显得娇艳,孙妈妈不由得咧开嘴,就得这样人美心善又勤快的好姑娘,才能让大少爷收了心好好过日子。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跑近厨房,方颖琳探出个脑袋,“大嫂,你问大哥了吗?今儿下午的义卖跟我一块去吧?”
“四妹早,我还是不去了,绍伦说教我打羽毛球呢。”她略有些羞涩地垂下头。
“哎呀,就一会的功夫,你帮我扎了那么多绢花怎么能不去呢?”方颖琳走进来拉着她的袖子摇晃,“总不能吃完饭就打羽毛球吧?这天可热,等我们义卖回来再打也来得及。”
沈芳籍自入方家,因着婚礼上的插曲,等闲不在外头露面,但月湖府邸里头这一群人却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对她另眼相看。
张三在婚礼上给新娘子添妆的那一匣子翡翠,方绍伦执意要补偿给她,她却没有心安理得地收下。先让方颖琳挑了两件,三姨娘生辰又送出去一挂水头极好的翡翠项链。
后来按习俗,娘家人给怀孕的方颖珊送菜,她毫不避讳这位据说十分厉害的大姑姐,跟着去了胡府,送上成色最好的翡翠镯子,又亲手做了一顶虎头帽,一双虎头鞋,话也说得很得体,“宝儿秋天降生,冬天里大概派得上用场。绍伦特意吩咐我,针脚做细密些,大姐看看中不中意?”
五姨娘在一旁打圆场,“芳籍这针指没得说,跟袁二奶奶比也是不遑多让的。”魏静芬在方府做客的时候跟五姨娘处得好,嫁进袁家,很少出门,五姨娘偶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