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柳宁是个聪慧的姑娘,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谢谢大少爷关心。你放心,我与董校长是知己,是……同志。”
她说出这个称呼,小心窥探方绍伦脸上的神色。
在赴东瀛的邮轮上,张定坤给他解说过柳宁的另一重身份,他虽然留洋海外,但对国内的局势还是有所了解的。只是对这个称呼背后的含义还不甚清楚。
柳宁观他神情,松了口气,笑道,“大少爷可以确信,我与董校长绝无苟且关系。”秀美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坚决,“我心有所向,个人问题早置之度外。”
人生在世,不是只有爱情值得追寻。
她不追爱,但也不会对她哥痴恋大少爷的行为嗤之以鼻。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看着方绍伦潇洒的身姿和面庞上关切的神情,她倒有些理解她哥为什么这么牵肠挂肚、难分难舍了,对美好事物的追寻是人的本能。
她翘起嘴角,反过来调侃他,“大少爷,我能不能换个称呼?比如……”看红晕漫上方绍伦耳廓,她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大少爷不光模样一等一的好,这性情也是没得挑,担忧她的时候一脸假装的老成,提起自身的私事立刻暴露出腼腆可爱的本性。
“叫嫂子大少爷要骂我了,要不也叫声哥哥?”她拖长了腔调,“绍伦哥~哥~~”
方绍伦落荒而逃。
第69章
方绍伦回沪城的前一晚,袁闵礼捧着个木盒来找他。盒盖掀开,金光闪闪,里头不止有七条黄鱼,另有一块翡翠玉佩,十分眼熟,是袁闵礼从小就挂在脖子上的。
“这是还你的。”他指指黄鱼,又托起玉佩,“这是送你的。”
方绍伦把盖子合上,推回去,笑道,“你看礼簿没有?我可没有上人情啊。当初给你的时候就打算好了,就当你新婚的贺礼。”
他眉眼含笑,对他没有半分隔阂之意。显然对那一晚的事情一无所知,否则绝装不出这样自然的神情来。
袁闵礼来之前,原本满怀忐忑,如今见他毫无异色,本该要放下来的心却又扭曲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滋味从心底翻涌而起。
耳鬓厮磨间,他听到他低语的呢喃,“你回来了……”
以为是那个远渡重洋的人吧,才会亲热的挽他脖颈,与他唇舌交缠;才会情动的呻吟,放松的低喘。
那一晚,他没有与新婚的妻子圆房,在龙凤烛畔枯坐到天亮。
有的人、有的情感,你不去碰触,信心满满以为自己可以轻松抵御。可只要伸手,便溃不成军。
满屋醉倒的人里,他像一块掉落在污泥中的玉璧,令人克制不住的拾取。
当袁闵礼吻住那张柔软的唇,在勾缠搅扰间,三分的醉意绵延到十分。
理智与自持不翼而飞。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到今天才这样做?他明明在他心里那么多年了……
小时候他们是最好的玩伴,比跟任何人都好。已经忘记情感的变质是在哪一个瞬间,也许是十多岁的时候他从树上掉下来,方绍伦伸手接住了他,跟他一块摔倒在地上,胳膊都摔折了还爬起来问他有没有事?
也许是同在沪城求学,球场上挥汗如雨,他毫不避讳的在他面前脱了上衣,平日掩藏在衣服下的流畅曲线和白皙肤色呈现在眼前,令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心底的悸动。
也许是兄长去世的那个雨夜,他骑着马冒雨跑到他家里,扶着他的肩膀:“闵礼,你想哭就哭吧,但哭完得振作起来,你娘和嫂子侄儿都还指望着你。”
兄长临终的遗言令他一夜长大,却没有因此与他产生隔阂。他分得清他与方家的区别。方家为了在西南称雄,假意驰援却间接害死了他大哥,这笔债他迟早会讨回来。
但方绍伦却始终在他的心底温暖着他、抚慰着他。他的忍耐不仅仅是为了积蓄力量,更有着不愿意与他反目成仇的犹疑。
其实当初在沪城求学,同住一间宿舍,他们有过多少个同榻而眠的夜晚啊,如今回想都惊讶于自己竟然能克制得住,没有半点逾越的举动。
如果当初勇敢一点、大胆一点……像那夜一般将他拥紧,肆无忌惮的倾诉心意,是否今天与他暗渡陈仓的就是自己?
他那时实在是懦弱,明明骑着脚踏车与他飞驰在大街小巷,比陪女同学逛公园、看电影更开心,却惟恐被看穿,假装陷入了热恋里。
的确是错过了许许多多的机会。
他看着方绍伦诚挚的笑脸和推过来的木盒,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其实方绍伦从小到大,都对他极好,远远比对张三好。流民出身的张三都能凭着死缠烂打得偿所愿……
袁闵礼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攥住他双手一吐为快的冲动。
门上却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赵武的声音传来,“大少爷,火车票订好了,我给您收拾行李吧?”
“用不着,我自己弄。”方绍伦皱了下眉头,这赵武也太老实了些,将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