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坤当然知道,这事要有节制,要只图自个痛快,这都蛋子怕是要开花。他叹口气,松开双臂,将试图逃离的人捞回来,从背后搂着他,“好了,大少爷,别乱动,让我搂一会就好。腰酸不酸?我给你揉揉。”
他厚实的手掌移到腰上,力道适中的揉捏着,方绍伦轻柔的喟叹一声,放松的窝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那个啥‘莫妮卡’开业热闹吗?”
“唔,热闹。伍爷之前让我入点股子,我没同意。”
“伍?”方绍伦念着这个姓氏,“漕帮那个大当家?很大年纪了吧?”
“哪里,五十开外,比你爹还小两岁。”
“别提我爹!”方绍伦垂下眼睛。
“好,不提不提,不过绍伦,纸是包不住火的,你爹多半想拿你的婚事做点文章。”
“瞎说,别把我爹说那么市侩。”
“哼,绍伦,”张定坤在他耳后低笑,“不然他为什么让你来沪城,又不安排长随,又不安排住处。你要回去告诉他,不娶魏家姑娘,看他拧不拧你耳朵。”
“拧就拧呗,反正我爹不会强求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我不念医科他骂归骂,不还是肯了?”
“那是,老爷子还是疼大少爷的。”张定坤舔了舔他的耳垂,轻嘬一口,“我们家大少爷是最招人疼的。”他不愿意惹得方绍伦又生气,反正大少爷是他的人了,往后那些风雨、烦扰,该他来承担。
“‘莫尼卡’比‘美东’漂亮很多吗?”方绍伦感受着身后沉稳的心跳,不自觉收起了尖刺,放缓了声音。
“嗯,漂亮很多,你一去就会喜欢的,那舞厅气派得很,大理石柱子,穹顶花窗,弄得跟西式教堂似的。”
“沪城人最喜欢这种调调了,应该会很赚钱吧?伍爷让你入股子,你咋不入呢?”
“热闹是热闹,赚钱却不见得。”张定坤在方绍伦面前是绝无虚言的,“伍爷人脉太广了,又好面子,那些股东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朋友一堆。我那几个钱,何必跟他们一块扔水里?响都听不着一个,棉纱厂正是现成的借口,帮我把这事回绝了。”
“人脉广,朋友多,不是正要这样才好赚钱吗?”方绍伦于经商一道确实毫无天赋。
“爱面子的人,不必等朋友掏腰包,自个就把单签了。股东多了,核算就是个麻烦事,做事的谁也不敢得罪,最后就是一团乱账。”张定坤亲亲他脑后的黑发,“绍伦,这些事你不用学。”
方绍伦才懒得学,他最讨厌这些人情世故带来的纠葛麻烦。他打着哈欠,缓缓沉入了梦乡里。
张定坤将放在腰侧揉捏的手合拢来,紧紧抱住他,轻嗅着颈间的清香,只觉得无比满足。这是他的大少爷,救他性命,伴他成长,连自己都给了他。上天待他着实不薄,他合上眼帘,连嘴角都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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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芳籍回到家已是深夜,两个弟弟跟在她身后进了门。
继母钱氏手里拿着一杆烟枪从卧房的门帘后闪身出来,看见她柔声道,“回来了?饿不饿?灶上有两个煮鸡蛋。”
如今大姑娘是家里顶梁柱,怠慢不得。
沈芳籍摇头,“我不饿,大宝小宝吃吧。”两兄弟低低的欢呼一声,争先恐后的去了。
她看了一眼那杆黑乎乎的烟枪,皱眉道,“又抽上了?”
钱氏点头,“从下午晌就咳个不住,血都吐了两口,实在没法子……”
见沈芳籍仍旧皱着眉,钱氏哽咽道,“我也知道这福|寿|膏费钱,但你爹也不是原来就抽,都这个境地了……让他能舒服一日算一日吧。”
沈芳籍看着那张布满了破洞的蓝布门帘子,一瞬间宛如张着巨口的怪兽,似要将她吞噬。脚下凹凸不平的泥巴地面似在旋转,许久才恢复平静。而帘子后寂静无声,没有平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
她在门口站了半晌,没有走进去,只是回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递给钱氏。
钱氏一脸惊喜,“今儿又碰到大主顾了?”
沈芳籍点头,贴身放着的另一张纸币火块似的灼烧起来。陪舞这几个月以来,她从来没有私藏过一块钱,方绍伦大方的馈赠,让她头一回起了一点私心。
钱氏还在那里喜滋滋的盘算,“有了这笔进项,你爹就用点福|寿|膏也不算什么。钢笔也可以买一只……”
大宝小宝听到这话,忍不住就欢呼着蹦跳过来,钱氏指指卧房,示意他们噤声,“你爹好不容易睡一会,别吵。买是可以买,只能买一只,你俩轮流着用……”
等二宝嘀咕着走开,钱氏扯着沈芳籍的胳膊在圆桌前坐下来,她手下是闲不住的,就着那点豆大的油灯,吭哧吭哧的纳着鞋底,半晌,方低声道,“芳,今儿这个主顾多大年纪?”
沈芳籍看着油灯投在斑驳墙壁上的虚影,眼前浮现出方绍伦的模样,“二十出头。”
“出手这么大方,那是富人家公子了,”钱氏粗糙的手掌扯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