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堂是寺中官员私人之所,打头的第一间就是裴郅的屋子。
屋子布置简单,除去基本家具与用物外,再无其它的累赘。一眼望去一目了然的同时,也让人觉得几分清寒。
裴郅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本书,听到动静后并没有抬头,直到人到了跟前仍旧不为所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解永“啧啧”两声,睨着他手中的那本《折狱集》,眼底隐有一丝揶揄之色,调侃道:“裴寺卿新婚燕尔,最是与夫人蜜里调油之时,怎地在大理寺独守空闺,还看这劳什子断案的书?”
好半天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恼也不气,反而凑得更近些,仔细地观摩着他的脸色,不时发出惊讶的声音,“廷秀,我怎么瞧着你眼睛发红,嘴角生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终于有了反應,将书往桌上一放,自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有着说不出来的纠结。
解永也是难得见他这般模样,福至心灵道:“你上火成这样,不会是还没圆房吧?”
“她身子弱,还得将养一段时日。”
“你……”解永一时说不出话来,憋了好半天来了一句,“廷秀,你不会是不行吧?我跟你说,讳疾忌医要不得,早治早好早享受……”
他的声音在裴郅越来越冷的眼神渐小,最后几乎不可闻。
裴郅看着他,问:“你不是最懂姑娘家的心思,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心悦于我?”
这话听在他耳中,不说是惊雷击地,那也是巨石入湖,让人震惊到不能再震惊,第一反应是自己听岔。
堂堂大理寺的寺卿,断案无数,有青天还冤之才,什么样狡猾阴险的恶人没见过,什么样多变龌龊的人心没见过,竟然求教别人如何让女子心动。
他摇着扇子的手都在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首先第一点,女主悦己者容,男子也一样。这个你得天独厚,不必刻意即可。再者就是你要知道悦从何来,一是景仰,二是可怜。景仰生情,可怜生爱,你觉得哪个更适合,你就用哪个。你若希望她景仰于你,你当……”
裴郅半垂着眸,若有所思。
从一开始他在那玉人儿眼中就没有看到过半分对自己的崇拜景仰,反倒是可怜同情之色,他见过几回。
可怜生爱,他要爱!
她的爱,很多很多的爱。
“诶……廷秀,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啊?”解永正口若悬河着,猛不丁人都走了,急得追出去两步后,又停下来摇扇子,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
他望着这一室的简单清寒,自言自语道:“春风吹融一江雪,万里荒芜一夜绿,真好。”
裴府的新房內,烛火刚起。
南柯依着顾荃的吩咐,将窗户推至半开。
她打理好这些后,小声地禀报自己先前查到的结果。不管是顾家带来的下人也好,还是裴府原有的下人也罢,谁也没看到有人私自进出过屋子。
“姑娘,或许不是院子里的人,奴婢觉着应该还是那个高手,他武功深不可测,定然是来无影去无踪。”
顾荃没什么头绪,除了让她们仔细留意外,也没什么好想的。
她让黄粱将积攒了有些日子的账册搬来,堆在桌上。一手翻看着账册,一手极快地拨动着金算盘。
烛火明亮生暖,裹挟着青叶气息的风穿过雕花的窗,拂着她额前的几绺发丝,夜色与光亮交揉着,衬得她玉色的小脸越发精致娇怜。
饶是日日得见,黄梁依旧一时犯痴,抱着账册发呆。
南柯见之,抿唇一笑,尔后轻咳一声提醒,打趣道:“你若是个男子,必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
黄粱猛点头,深以为然,“姑娘长成这样,可怪不得奴婢。”
顾荃听着她们说笑,拨动算盘的手顿了顿,暗道自己长成这样,连女子都为之倾倒,却在裴郅那里遇阻犯难。
正思忖着,忽然心有所动朝门口望去,但见裴郅已经进了院子。他走得不快,迈过门槛时还扶了一把门框,停下来像是喘口气。
顾荃已到他跟前,一把将他扶住的同时,关切地询问,“裴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
似是在强撑,道:“无事。”
这哪里是无事的样子。
顾荃印象中的他如树如松,从来都是秀立挺拔的姿态,还未见过他这般模样。思及他先前去顾家时还发着低热,自然是以为他身体不适。
“要不要让大夫看看?”
“不必。”他低着眉,道:“我略通医术,不碍事的,歇一歇就好。”
顾荃心道他自己会医,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事,或许是近日事多累着了,睡一觉可能就会缓过来。
当下也不松手,扶着他进到内室。
南柯极有眼色,已将暗门打开。
顾荃将他扶到床上后,借着让他躺下的空档,没怎么细思地探了探他的额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