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一半,就听沈秋澜喊她——
“盛宁!”
“怎么了?!”
“你小姑刚去了盛家。”
!!!
太阳依旧暴晒,热雨的腥气依旧没有散去。
盛嫄把车开回了自己的公寓,重新洗了澡,化了妆,穿她喜欢的衣服,她像在举行一场郑重的仪式,来告别人生的最后一站。
姜淑怡的去世,婚姻的不幸,父亲残暴,让盛嫄的心千疮百孔,她的心破了很多的洞好像怎么填都填不满。
所有的污名都灌在她的头上,所有的不幸都莅临她的生活,所有的脏水都泼在她的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活到现在究竟获得了什么?
就像是一场笑话。
现在还要被盛怀安继续操控,盛嫄可以和他斗,只是这样的纠缠让她太累了。
盛嫄坐在书桌前,拿起笔,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
“我很羡慕我的母亲,虽然她没能和爱人在活的时候相守,可她的心里却一直都有爱的存在,我也曾将她当做我人生的救命稻草,可她离去的太突然,这样的离去对我来说太过沉痛,可能从她走的那一刻我就病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到现在。”
“蹉跎半生,我”
“我”
盛嫄忽然就哭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能留下的东西,关于她的一切似乎只有不幸。
被逼嫁人,被家暴,唯一护着她的妈妈也不在了,再也没有人能保护她了。
“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伊甸园,有一个牵挂的人,有一片可以心安的田亩,它回忆起来该是绿树成荫,繁花茂盛,铺满我们的心尖只有在那样的地方,那样充满爱的地方,我们才会想要长生不老。”
“我太累了我不想长生不老,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了。”
没有人杀死我,是我自己杀死了我自己。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我想妈妈了,想去找妈妈了或许能治愈我的,只有我的母亲。”
盛嫄把信平展在桌面上,随即便起身离开公寓。
她坐电梯上到顶楼,照旧和来往的人打着招呼,照旧像平常一样的走进走出。
既没有撕心裂肺的哭,也没有泪流满脸的啜泣,盛嫄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站在顶楼的时刻,热风再度像她吹来,望着云卷云舒——
跳吧跳进这云海里。
再也不会累了。
就在盛嫄纵深一跃的那一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唐瑾,此刻也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盛嫄坠地、唐瑾呼吸停止、姜淑怡游荡的灵魂,在此刻,她们终于都自由了。
没有一种飞翔是不负重。
安岛有哭声,京北也有哭声。
在那个太阳暴晒,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潮湿腥味的午后,盛宁把车开的飞快,窗外的树丛倒退成流影,她坐在开着冷气的车里汗流浃背。
她把车开到盛嫄的公寓,疯狂给她打电话,没有人接听。
盛宁下了车,看见楼下围满了人,她挤进人群,看见被警戒线拉起来的地方中间有一滩人形的血迹。
旁边有人说话——
“是跳楼,我看着她跳下来的,我就住在对面”
盛宁手在发抖,但她心里也有侥幸,应该不是
她还在继续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就在电话挂断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警察局打来的。
盛宁把手机放在耳边,她听不清警察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脑子里天旋地转,像地震一样裂开又合上,周围的世界都开始摇摇欲坠,不停往下沦陷,像要把她吞噬。
她想到了靠近赤道的时刻,想到京北刺骨的二月寒风,想到盛嫄的那句‘会好的’。
极致的热和极致的冷在她的体内互相抗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她的身体,将她粉碎。
许久之后,盛宁去到了医院,一个人独自走进太平间。
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和她脑子里的盛嫄完全对不上。
盛嫄的神情、目光和样貌,依旧记忆犹新,盛宁至今还记着她把自己抱进怀里,紧紧地捂住自己耳朵保护自己的样子。
她说:“别怕有小姑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宁拿出手机给沈秋澜打了电话——
“妈”
“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她从公寓顶楼跳下来了。”
挂断电话,盛宁失声痛哭。
若是能避免人间的痛苦,死亡就不会来自找悲伤。
第57章 密谋
那天的云清晰而冷淡,犹如一双深邃幽蓝的眼睛,像这世上开过的一朵繁花,凋落后变成没有的一种颜色,空气中的土腥味仿佛附着了一层细沙,闷热、雾瘴、浓酽,世界凝固在一种怪异白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