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名士赋诗题词,还是喝了得偿所愿的事,全部都是晋国公凭借自身权势所刻意营造出的假象。
世上若真有这样的酒,恐怕晋国公如今也不会身首异处。
然如今晋国公虽已倒台,可自在翁的名声却仍在市坊间流传。
晋国公虽不在了,可饮仙楼的生意终归还是要继续做。岳回总不能当场便拆自己的台。
她问:“不知柳娘子所求何事?”
李玉稚沉默了半晌后,终于缓缓解释。
“阿娘前些时日过身了,我很想阿娘,很想在梦中再见阿娘一面。可是连日来,我竟无一日再能梦到阿娘……我听说自在翁能全人心愿,我不奢求阿娘可以死而复生,只是想能够在梦中再见阿娘一面……”
李玉稚说着,渐渐有些泣不成声,泪珠沿着脸颊连成珠线滚落。
岳回自小便没有感受过阿娘的疼爱,如今竟不知道如何宽慰李玉稚才好,她将李玉稚揽入怀中,无声安慰着。
李汝萤不知从何处牵来一匹马,率先翻身坐了上去,向李玉稚伸出了手。
“走,我带你去见你的阿娘。”
李玉稚短暂的怔愣后,还是握住了那只手,在其牵带下也坐在了李汝萤身后。
“阿回,改日我再来供你差遣。”
话音落,李汝萤已策马带着李玉稚离开。
马蹄奔腾,一路出朔安城门,向着城外一处高山的山顶奔去。
马儿最终停在了临近山顶高台西北侧的一片湖海边。
这片湖海的四周有崖壁环绕,西南面有一条天然形成的通道直通山顶的高台。
湖面的冰雪尚未融化,却氤氲在一片雾气之中,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珠光。
“这片湖名叫天池湖。”
李汝萤将马系好,走到正看着湖面的李玉稚身侧,“听人说,这片湖与天界的池水相通,极有灵性。
“若有思念之人,只要屏气凝神,在心中默念他们的名字,便能在这湖面上再见到他们的身影。只是不知如今湖水尚未解冻,是否还能有这样的神效。”
李玉稚听罢,不禁闭上双眸,双手合十,虔诚地在心中想着柳贵妃。
李汝萤打量着四周,寻找着一种雀鸟的踪影。
但周遭静悄悄的,似乎那雀鸟畏于寒冷,藏匿起了踪迹。
她心中颇为垂丧之际,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阵“啾啾”声。
与此同时,李玉稚也睁开眼。
白茫茫的湖面上,一只雀鸟停在了二人眼前的冰面上,离二人不过三尺远,毫不畏怯地盯着两人。
这雀鸟如燕雀般大,头顶及两翅蓝黑,下身栗红。
李汝萤心头一喜,语气有些兴奋。
“这鸟是天上的净池童子所化,它日夜往返于天人两界,可以衔着生者放于湖水中的叶片,将它带给生者身在天界的亲人。”
李汝萤不知从哪里捡来一片叶子,递向李玉稚,“给,快将你想要对柳贵妃所说的话诉与它,它很灵的。”
先前来过这里后,她总能很快便梦到阿娘他们。
梦里的人影虽看不清脸,可她却能明显感知地到,那就是她的阿娘。
李玉稚接过叶子照做。
待李玉稚睁开眼再看向李汝萤,李汝萤接过她手中叶片,俯身将叶片放落去那雀鸟所在的冰面。
叶片离手,雀鸟果然衔叶而去,顷刻间便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李玉稚有些惊喜:“你说的竟都是真的,这鸟竟果然能衔叶而去。”
李汝萤抿了抿唇,抓住她的手腕,牵带着她向四周的崖壁走去。
两人沿着那条天然的栈道爬向山顶高台。待两人的双脚结结实实踏在了高台上,向下探首一看,一片云海蒸腾。
“此山名为积雪山,而这座高台则是积雪山的最高处,名叫化神台。相传,曾经许多神仙便在此接受点化,飞升成神,此处是才得名化神台。”
李汝萤向李玉稚解释,“柳贵妃一生向善,想必也曾来此高台登临天宫。倘若五姊在此仰天呼喊,兴许柳贵妃能够听到。”
李玉稚有些迟疑,倒不是不信,只是有些喊不太出口。
李汝萤率先踮起脚向上呼喊了一声。
“阿娘——阿公阿婆——阿兄——你们在天宫过得还好吗——”
李玉稚鼻尖有些酸涩,却是笑了一声:“你声音这样小,他们怎么听得见?”
说着,她叉起腰,仰天也喊了一声,“阿娘,我好想你——”
李汝萤也笑:“五姊平日同我置气时,嗓门是挺大的。今日总该比平日更大些,才不枉费了五姊经年攒就的功力。”
李汝萤这样一说,李玉稚便有些刻意地向着李汝萤耳朵的方向喊。
李汝萤于是捂住耳朵,也朝着李玉稚的方向呼喊亲人的名字。
二人这般你喊一声我喊一声,不出片刻便都有些气力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