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时,臣妇为报答许公公恩情,便认了许公公为臣妇之孙。且臣妇已征得夫君允准,将其姓名刻在我申氏族谱之中。如今许公公性命垂危,臣妇难以袖手,还请陛下恩准。”
皇帝道:“你不后悔?”
郑殊笃定:“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臣妇不悔。”
皇帝将丹书铁券交到元善手中:“好,那朕便准你所请,饶了他的性命。”
“多谢陛下。”
待众人退去,殿中徒余姜淑妃伴在身侧,皇帝道:“这个许慎倒真是不简单,竟叫朕的女儿与襄国公夫人这般为他请命。”
姜淑妃道:“那陛下缘何还要允准?”
皇帝不答,但口唇周围的皱纹却陷得深了许多。
襄国公如今远在西南,犹有这般救驾之功,已经几乎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如今这免死铁书就这般用去,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_
原本以为在劫难逃的许慎,在当夜被郑殊接回了申府。
许慎躺在床上,郑殊正亲自端着汤药想要喂他。
许慎的目光落在郑殊由手腕延伸至手背上因刑讯所留下的疤痕上,伸手想要将汤药接过。
“那日伪帝以夫人性命要挟十三郎君,我有心无力,并没有帮到夫人。今日夫人为何要如此救我?我实在愧对夫人……”
郑殊躲避过他的动作,将药匙喂在他嘴边,声音柔和。
“孙儿有难,做祖母的又怎能置身事外。来,张口。”
因着这声祖母,许慎的心瞬间提到了喉口。
“您知道……”
郑殊知他现下想必也喝不下,便将药搁放在一侧,微微垂了头。
“当年都怪我没能从你父亲与我夫君相似的眉眼中将他认出,若非今日收到了夫君的信,恐怕今日便要再添一桩令我平生懊悔不已的事。”
她握住许慎的手,“孩子,这些年你和你的父亲为了申家都受了太多的委屈,是我与夫君对不住你们,日后我不会叫你再受半点苦楚。”
许慎泣出了泪。
入宫八年九个月二十三天,他以为当脱下婶母亲手缝制的衣裳后,他便再没有亲人了。
如今近在眼前的郑夫人,令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父亲与大祖母的仇似乎报不了了,但若就此能与家人待在一起,又何尝不是父亲毕生所期盼的?
……
第二日,郑殊为了许慎平安归家,特地在家中邀请亲朋。
虽然许慎作为申昱养子的真实身份不能宣之于众,但郑殊却依旧将其认了许慎为义孙的事借着推杯换盏大方告知了众人。
来的都是与申家向来投缘的亲朋,自然人人对此事加以道贺,既感激许慎勇于搭救郑夫人的性命,又赞扬郑夫人知恩义。
但事情传到市井巷陌中,却多出了另一番论调。
酒肆中,有人举酒笑谈:“这事儿还真是新鲜,堂堂国公府,竟认了个宦官当干孙子。”
“听说那宦官原本是跟在御前伺候的呢,莫不是这襄国公府落寞了,那国公夫人便想着以此在御前攀攀关系?”
有人登时捧腹大笑:“疯了吧你,要是攀关系也得认元善元公公,更何况听说这襄国公府的宦官小孙子此前……”
他声音小了许多,左右顾盼了下,这才续言,“曾经投靠了伪帝呢!”
霎时间,众人惊叹的声音齐齐响起。
薛皎打马路过,下马凑了过去。
便听有人继续说:“那襄国公府这是诚心与今圣对着干,恶心今圣啊,那郑夫人今日还搞那么大阵仗,这不诚心叫圣人没脸么!”
“嗐,这襄国公夫妇功劳没得说,只是这行事啊也太蠢笨了些,要不然那襄国公今年都七十了,早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能被派去那些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依我说,定是圣人被他气得不行,眼不见心为净!”
这人正说着,就被人从身后揪着衣领提溜起来。
薛皎道:“襄国公再如何,也轮不到你们评说,若无襄国公,可有你们祖辈的幸福安康,可有如今的你我?”
“是……是……女侠说得极是……”那人急忙抓着衣领求饶,“求女侠饶命……”
薛皎哼了一声,将这人扔上了马。
“女侠您您您这是……”这人在马背上胆战心惊,生怕一不留神从马背上摔下去。
原本跟他一块纷议着的,见了他这怂包模样低着头暗笑,下一瞬却也被薛皎身后的几名随从各自扔上了马。
众人连连哭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人们不是故意的……”
“饶不饶你们,还要见了苦主才知晓。”薛皎翻身上马。
她身前那人嗫嚅:“女侠该不会是想……”
“带你们去襄国公府,叫你们当面求得宽恕。”薛皎话音落下,一夹马腹,眨眼间便将这些人带去了申府。
申府门仆见薛皎身后的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