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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荔枝 第5节(2 / 4)

旦出现朱色,就意味着荔枝不再新鲜了。

一个刺眼的墨点出现在墙壁上,说明荔枝彻底坏掉,这一路已告失败。

出乎李善德意料的是,这一路居然是事先寄予厚望的水路。在出发后第四日下午,他们冲到了浔阳口,可惜还没来得及入江,荔枝便已变味。前后一千五百八十七里,日行近四百里。

按李善德的设想,行舟虽然不及驰马,但可以日夜兼程,均速不会比陆运慢多少。可他飞速拿起九州舆图复盘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从万安至虔州一段,有一段“十八险滩”,江中怪石如精铁,突兀廉厉,错峙波面。过往船只无不小心翼翼,往往要半天之久方能过去。

当然,即使避开这一段,未来也甚为可虑。之前李善德测算过,他从鄂州入江,顺流直下,可以日行一百里。但如果按这条路线返回,则必须溯流逆行,只能日行五十里——这还是赶上风头好的时候。

李善德一阵叹息。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人手,这些问题都可以提前预料到。可让他一个人在七天设计出四条长路来,实在太分神乏术。

唯一让他略感安慰的是,双层水瓮确实发挥了作用,让荔枝的腐坏延缓了一日,才开始流汁——虽然这只是聊胜于无,但这就如同攒买宅钱,都是一点一点锱铢计较出来的。

他搁下毛笔,负手走到窗边。温湿的气息令天空更显蔚蓝,每次一有黑影掠过云端,他的心跳便猛地跳动一下。今天是三月二十五日,距离试验队伍出发已过去六日,差不多到了荔枝保鲜的极限。理论上,四路结果都应该出来了,信鸽随时可能出现。

这时苏谅拎着食盒一脚踏进院来,看到李善德仰着脖子在等信鸽,不由笑道:“先生莫心急,鸽子不飞回来,岂不是好事?说明骑手走得更远啊。” 李善德知道老胡商说得有道理,只是一只靴子高悬在上,不落下来,心里始终不踏实。

苏谅把食盒打开,取出一碗蕉叶罩着的清汤:“本地人有句俗话:做人最重要的,便是……”

“开心是吧?别啰嗦了,我都听出耳茧了。”

“事已至此,先生不必过于挂虑。我煲了碗罗汉清肺汤,与你去去火气。”

“谁能给我下碗汤饼吃啊。” 李善德抱怨。岭南什么都好,就是面食太少。不过他到底还是接下老胡商的汤,轻轻啜了一口,百感交集。

他自从接了这荔枝使的职责,长安朝廷也不管,岭南经略也不问,只有这老胡商和那个小峒女给予了实质性的帮助。他正要吐露感激,老胡商慢条斯理道:“这边小老代你看着,保证一只鸽子也错不过。先生喝完汤,还是出去转转吧,毕竟是敕封的荔枝使,经略府那边总不好太冷落。”

李善德的笑意僵在脸上,原来老胡商是来讨债的。他为了这个试验,贷了一笔巨款,现在得付出代价了。果然是生意场上无亲人啊……他抹抹嘴,起身道:“有劳苏老,我去去就回。”

一想到要从经略府那里讨便宜,他就觉得头疼。可形势逼人,不得不去,只好赶鸭子上架了。

“先生要记得。跳胡旋舞的要诀,不是随乐班而动,而是旋出自己的节奏。” 老胡商笑吟吟地叮嘱了一句。

再一次来到经略府门口,李善德这次学乖了,不去何履光那触霉头,径直去找掌书记赵欣宁。可巧赵欣宁正站在院子里,挥动鞭子狠抽一个昆仑奴,抽得鲜血四溅,哀声连连。

赵欣宁一见是他,放下鞭子,用丝巾擦了擦手,满面笑容迎过来。李善德见他袍角沾着斑斑血迹,不敢多看,先施了一礼。赵欣宁见他表情有些僵,淡然解释了一句:“这个蠢仆弄丢了节帅最喜欢的孔雀,也还罢了,居然妄图拿山鸡来蒙混。节帅最恨的,不是蠢材,就是把他当蠢材耍的人,少不得要教训一下。

李善德不知他是否有所意指,硬着头皮道:“这一次来访,是想请赵书记再签几张通行符牒,方便办圣人的差事。”

“哦?原来那张呢?大使给弄丢了?” 赵欣宁的腔调总是拖个长尾音,有阴阳怪气之嫌。

李善德牢记老胡商的教诲,不管他问什么,只管说自己的:“尊驾也知道,圣上这差事,委实不好办,本使孤掌难鸣啊。手里多几份符牒,办起事来更顺畅。” 赵欣宁一抬眉,大感兴趣:“哦?这么说,新鲜荔枝的事,竟有眉目了?”

“本使在从化访到一个叫阿僮的女子,据说她种的荔枝特供给经略府。圣人对节帅的品味,一向赞不绝口。节帅爱吃,圣人一定也爱吃。”

赵欣宁闻言,面露暧昧道:“我听说峒女最多情,李大使莫非……” 李善德忙把面孔一板:“本使是为圣人办事,可顾不得其余。”

赵欣宁原本很鄙夷这个所谓“荔枝使”,但今日对谈下来,发现这人倒有点意思。他略作思忖,一展袖子:“此事好说,我代节帅做主,这一季阿僮田庄所产,全归大使调度。”——言外之意,你能把新鲜荔枝运出岭南,便算我输。

李善德达成一个小目标,略松了口气,又进逼道:“本使空有鲜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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