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他未曾前往血海探望,一是出于对舅舅道心坚定的信任,再一个便是自己状态不佳,去到之后不能使舅舅宽心,反倒累其挂念。
老子微微一笑,对文梓所言自是明了,为其解说道:“冥河道友不同我等,他虽出身血海,为污秽汇集之地,但对于化生之道亦是多有涉猎。此前女娲圣人证道之时,他便已起了心思,只是当时尚未准备周全,方才暂且搁置。此番一切就绪之后才踏出这一步,虽未能证就圣位,但其功德加身之下,进境已然不次于我了。”
淡然言语之间,是三清之首满满的自信。
“师伯圣道,可有眉目?”文梓强撑着昏沉的头脑,身形摇摇欲坠,一连串的咳嗽透过虚握的左掌掌心溢出。
“我已略有所感,怕是应当在于人族之中……你这是怎么了?”
却是老子终于注意到文梓此时状态颇有几分不堪,关切地问道:“你先前身形便已那般虚弱,如今又是这等模样,可是修行出了什么岔子?”
若非修行失误导致,堂堂准圣也算是洪荒大能,又怎会只因身体虚弱便不堪至此!
一旁玄都也是担忧地看着文梓师兄,不知‘人师’何以病弱至此。
文梓听得师伯发问,面上勉强扯起一抹虚笑,说道:“师伯当知,我如今已是肉身凡躯,于等闲人族别无二致,甚至还稍有不如。前番又遭大道黄莲抽取精气神三宝,更是虚弱不堪,说一句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此前又于石台前受了些冷风,如今被宫中热气一激,便有些上头。”
他这厢说着,身体还打了个冷颤,只将老子二人看的面皮微微抽动,不知该作何言语。
身为一名准圣大能,纵使无故殒落也不致让二人这般表情,可是,现今这名准圣竟是病了!还是普通的头痛发热之症!
文梓如今也无暇顾及师伯二人神色,犹自沉浸在自己昏沉的思绪中:“想来是我前番造业太过,有负草木繁衍之责,方得今日因果。师伯不必为我懊恼,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来生弟子定当好好做人,少惹是非……”
人就怕生病,病了就容易胡思乱想,累积一些个负面情绪,文梓现在就是如此。
玄都听文梓师兄越说越是离谱,心生不安,轻声向师尊问询:“我看师兄言语混乱,倒像是滋生心魔了?”
老子观文梓如今诡异情况,也很是费解,纳罕回道:“虽有入魔之象,却不见半点邪妄之气,不似心魔滋生。”又看向灯芯火焰犹自摇曳的八景宫灯,断然道:“且八景宫灯也并无半点反应,绝非心魔。你亦是人族出身,可曾于部族之中见过类似情形?”
玄都略微回想了一番,回道:“此前族人中生病,多有精神萎靡者,也不乏言语低落、自抱自泣、自怨自艾之事。但若说表现出这般程度,却多半已是临终之前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却是被自己所言内容吓得不轻。连忙改口安慰道:“师兄已然准圣境界,绝不至如此!”
老子观文梓现状,虽然神情有些混噩,但体内生机却不曾受损。
自是知道玄都关于临终之说过于荒诞,但对于自己之前关于心魔的判断,他却又有了几分不自信。
他将八景宫灯取来,凑近文梓身边,却见此灯仍旧毫无反应。他心下不免略松了一口气,确无心魔之象,文梓此时想来同其人族之身有关。
只是八景宫灯凑近之后,灯芯虽无变化,而文梓却感觉又是一股浓郁暖香窜入鼻翼。
鼻尖痒意比前番更甚,他忍不住向后仰头,猛地一个喷嚏打出:“阿嚏!”
便见正殿之上一阵邪风拂过,自天地初开便已点燃的八景宫灯应声而灭。
唯余一缕青烟顺着灯芯袅袅而起,于老子面前萦绕,勾得他险些也是一个喷嚏打出。
幸亏其道心坚定,及时化解痒意,才未于弟子面前失态。
只是看着手中光秃秃的八景宫灯,老子神色早已不复淡然:这便是人族虚弱身体中掩藏的巨大潜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