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楼下的垃圾桶旁,他突然停住,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脚步。
他伸手掀开垃圾桶的盖子,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的酸水翻涌上来,呛得他眼泪直流,喉咙里火辣辣的疼。
脑海里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熠?
楚熠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看到梁硕正站在不远处,气喘吁吁,脸色发白,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有那么几秒,楚熠怀疑那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他看到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被梁硕反扣着手臂,疼得龇牙咧嘴:松手松手!我都招了,操了是阿浩让我跟着你的,真不关我事啊!
梁硕猛地收紧手劲,男人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啊啊!哎呦我操,疼疼疼
楚熠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被梁硕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被擒住的男人找到机会,撒丫子跑走了。
还没等梁硕好好把人扶住,楚熠突然推开他,弯腰又是一阵干呕。胃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可吐了,只能痛苦地扶着墙,肩膀不住地颤抖。
梁硕下意识地想要扶他,刚迈出一步,楚熠便像匹受了惊的马闪躲开。
你别过来,很脏。他垂着头,抿了抿发白的嘴唇,声音很轻,几乎要消散在夜风里。
你不脏。梁硕轻声说,毫不在意地向前走去。但楚熠猛地后退,脊背重重撞上墙,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本能地护住自己。
我说了别过来!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揉进一丝细碎的哽咽。
好梁硕停在原地,两掌竖起轻声道,好,我不过去。
楚熠回过神,像个犯错的孩子: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不用对不起,梁硕哄他,有没有受伤?我找了你一天,先过来,让我看看,嗯?
楚熠后背贴着墙,自言自语似的说:找我干什么?我去比赛了啊,早上不是你送我的么,你忘了?我刚刚才回来,没怎么吃饭,所以胃不太舒服,就吐了,妈的潘胖个狗逼骗我,北京的饭一点都不好吃,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梁硕没有回答,他也不怎么在乎,故作轻快地问:你也快走了吧?东西收拾好了吗?怎么去机场?
梁硕的胸口越来越重地起伏,堆积一天的焦急、担忧淤积在胸口,只差一点就要让他爆发。
但他不能。
相处的这些天里,他已经摸清了楚熠的路数。
习惯逃避,掩饰,伪装,躲在自己的小世界。又拧又轴,天塌下来也要自己扛着天转,拒绝别人的任何帮助。
所以不愿意说的事情,打死也不会说。不愿意被揭的伤疤,被逼死也要捂好了。
明明对待别人的事情那么小心呵护,为他戴耳机、唱歌、挡铁管、信誓旦旦地说相信他
怎么到了自己的事,就总是满不在乎,任由伤口烂下去?
翻涌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在胸腔里打转,梁硕强迫自己把那些冲动一点点压下去,说:楚熠,今晚跟我回oasis吧。
就今晚,他接着说,我都要走了,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楚熠的反应有些慢,过了好一会儿,低着声音说:好。
oasis今晚是草东专场,驻唱乐队扯着嗓子在台上狂吼,音响的声浪一波又一波,鼓点震得人胸口发闷,像是要把所有不愿意听见的心事都淹没。
梁硕在来的路上提前打过招呼,裴勇没有多嘴,只敢暗地里担心。
楚熠一直在笑,和店员们插科打诨,和梁硕推杯换盏,活跃地有些异常。但他在oasis演出也不是一两天,店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很爱惜嗓子,向来是滴酒不沾的。
裴勇不忍多看,大手一挥,大剌剌道:来吧,放开了喝!今儿我请啊,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楚熠举着一杯酒,十足豪气地一饮而尽。
阿福凑过来悄声和裴勇说:这都第几杯了,真没事吗?不会喝出人命来吧?
裴勇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地说:让他喝吧。
酒过三巡,楚熠的脸变得很红,眼角眉梢都是绯色的红晕,烂泥似的趴在桌子上。
醉了吗?梁硕问他,要不要上去睡?
楚熠像是听不懂人说话,头贴着手臂,侧过脸,目光先是不解,而后眼睛很亮地看着梁硕,说:你,喜欢听我唱歌。
那两颗紫葡萄被冲洗地很干净,像拨云见日,雨过天晴。
所有复杂沉重、令人琢磨不透的外壳都被酒精剥落,留下一颗纯洁赤诚的心,和一个直白的、不加掩饰的眼神,里面是满满的依恋和缱绻。
梁硕感到口干舌燥,点点头,说:嗯,喜欢。
楚熠像个小孩,因为见到了最喜欢的人,所以把最心爱的玩具送给他:那我给你唱,好不好?
梁硕理智暂时出走,喉结上下滑动,应下一句好。
下一秒,楚熠跌跌撞撞地上了台,理直气壮当个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