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怎样可怖血腥的往事,柏灵忽然觉得能已经能够窥见端倪。
这一晚,柏灵休息的时间比昨日早了许多,一方面今天确实是累了,另一方面则是柏奕交替着承担了今日剩余的家务。
但今晚她还是与昨夜一样辗转反侧,最后不得不起身点灯,坐到了小房间的矮桌前。
柏灵润了润了笔,在纸上慢慢地默着一篇在脑海中反复出现的一篇散文。
烛光摇曳,柏灵写下了第一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
就像大多数人一样,这篇《岳阳楼记》虽然在中学的时候被要求全文背诵,但多年以后她早已记不清文章的中段,颠三倒四地写了一些句子,又漏了一些句子——她知道自己写漏了,但又着实想不起究竟漏了什么。
就这么慢慢悠悠地写写改改,终于写到了最后一段。
“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写完之后,柏灵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慢慢安静了下来。
不同于技术变革日新月异的迭代,即便是过去了千百年,人类在情感上似乎依旧保持着某种同步。就像她莫名回到一个架空的王朝,在生活细节里处处捉襟见肘难以适应,却依然能够毫无障碍地为范仲淹这颗古仁人之心击节赞叹。
但人类群星之所以闪耀,或许也是因为他们离得足够远,若他们是生活在身边的具体的人,感受大概又大不相同。
柏灵的目光落在了末尾那句“微斯人,吾谁与归”上。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吗?
也许是的。
不过人类的悲喜,可能也从未有过什么大的变化。
……
次日一早,柏灵又像往昔一样早早醒了过来,她提前为父亲收拾好了他的随身药箱,将里面一些已经放得陈旧的绷带换了新的,又拿酒精给里面的针灸器具全部消过了一遍毒。
等柏世钧起来时,柏奕和柏灵已经坐在饭桌前等他洗漱入座了。
这几天下来,柏灵和柏奕两个孩子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虽然柏世钧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变化了,但总觉得到处看起来都更顺眼了些。
等捧起了碗,柏世钧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柏灵抬眸看了父亲一眼,“怎么了?”
柏世钧面带愁容,“今天就得进宫去和皇上回复申集川的病情了……但这两天见的两次面里,他根本都是在东拉西扯嘛……”
“我昨晚刚好也在想这件事,”柏灵轻声道,“其实爹咬死一件事不松口就够了。”
柏世钧和柏奕都停了筷子,“……什么?”
“只要说‘申将军是真的没有病’,就好。”柏灵认真答道。
第十八章 贵客
柏世钧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说没病?”柏世钧茫然地看了看柏灵,半晌才怀疑地开口,“你先前也说过,他是那个、那个什么障碍……”
“嗯。”柏灵点了点头,“创伤后应激障碍。”
“那——”
“要让他愿意接受治疗,总得先有个他信任的人在场才行。”柏灵看着父亲,笑容有一些无奈,“爹暂时不要恼他,实在是被这位将军的脾气给气着了,你就在心里想‘这是他病的一部分’,暂时忍一忍吧。”
“信任的人……”
柏世钧多少有些明白了柏灵的意思,但仍旧有些不甚相信。
柏灵顿了顿,接着道,“我觉得,爹是能担起这个重任的。那位将军看起来神智清明,也许有他自己的理由也说不定。”
……
这一日,柏奕和柏世钧一道出门往宫里走——柏世钧要去面圣,柏奕则是去内务府找老师傅学习羊肠材料的处理方法。
一路上,柏世钧看起来都有些惴惴不安,临近宫门,他终于还是有些忍不住看向身旁的儿子。
“你妹妹这一身的本事,究竟是和什么人学的,你知道么?“
“爹直接去问柏灵吧,不要问我。她要是愿意讲更多,肯定就和你讲了。”
“行吧,”柏世钧叹了口气。
柏奕听出柏世钧语气中的几分哀愁,忍不住往父亲那边看了一眼,“……您是在担心柏灵么?”
“担心也没用。”柏世钧自言自语似的答道,“我现在,就是害怕。”
“……怕什么呢。”
“各种各样的事,都怕。”柏世钧坦诚说道,“有时候怕她会的那些东西不够,应付不了局面,有时候又怕她会的东西太多,最后引火烧身。你们俩都是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爹平时不讲这些,但说到底心里还是想看着你们好好长大,安安稳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