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内监察觉到他暴涨的怒气,颤颤巍巍跪在地上,抖着声线道:“陛、陛下,息怒啊。”
“哼,怎么息怒?”天子胸口闷闷地堵着一团火,无处发泄,“一群废物!欺上瞒下的废物!”
他呼吸急促,胸膛上下起伏不定,依然没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气,狠狠一挥袖,把书桌上的杂物拂落在地上。
“山匪?哪里来的山匪敢劫朝廷的赈灾粮?!”天子越看急报上面的字越觉得刺目,“偏偏赈灾的东西分毫未损,只有欧阳爱卿一人被箭射了个正着,箭头上还抹了毒,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的准头!”
“分明是有人在与朕作对!”
朱内监眼睛转了几圈,闪过一丝精光,“这该如何是好?刺史大人也不知道伤势如何,可要派御医前往?”
天子沉了口气,说了句让朱内监不明所以的话,“内外皆有奸啊……”
且说欧阳刺史那边是如何出事的。
自打出京都以后,一路上除了骑马赶路有些劳累之外,欧阳刺史觉得倒也没有什么难事。
不对,还是有的。
这时他们一行人在野外安营扎寨。
欧阳刺史冷着脸坐在火堆边烤肉,旁边坐了个碎嘴子,念念叨叨个不停。
牧庭生:“刺史大人,这次出来,我们两个好歹也是同僚,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欧阳刺史:“牧大人如果不追着缠着我问东问西,或许我们还能聊一会儿。”
“哈哈哈。”牧庭生打了个马虎眼,“只是聊聊家常,刺史大人怎么就烦了。”
家常?
欧阳刺史强忍着没说话。
如果把不停介绍自家妹妹当作聊家常,欧阳刺史也是无话可说了。
不管说到什么,牧庭生都能往他妹妹身上扯。
就好比欧阳刺史随口说了一句:“冬日萧瑟。”
牧庭生就能立马接上:“刺史大人一个人孤零零的,自然觉得冬日萧瑟。可若是有了家室,再严寒的冬天,有佳人在怀,都会变得温暖沉醉。”
“说到佳人,在下就有个妹妹……”
又比如说,欧阳刺史觉得灾民失去家园的惨状令人潸然泪下。
牧庭生又说:“有情人饮水饱,大人你看,纵使无处可去,可一家人在一起,也不至于凄凉难眠。”
“大人可觉得难眠?下官的妹妹年方十六……”
这样的次数多了,欧阳刺史也懒得和他说话了。
他内心纳闷了,右相到底为什么会看上牧庭生,招他为女婿。
除了嘴上能说以外,欧阳刺史实在没看出这人有什么出彩之处。
况且,他脑子疯了才会娶他妹妹 。
自己上赶着给自己身边安插眼线吗?
欧阳刺史可不想床上躺着的枕边人,心心念念的是如何把他掰下台。
太可怕了。
光是想想,他都打了个寒战。
牧庭生很是自来熟地接过欧阳刺史手边的肉串,自顾自地烤起来,“说起来,我们也到山定州了,刺史大人可有眉目?赈灾之事重大,我们先前到的那些地方,可称不上严重。”
欧阳刺史眉头紧锁,他们一路走来,已经路过不少遭遇地动,坍塌一片的城镇了。
百姓三三两两躺着地上,存着体力,等到镇上富户施粥时再蜂拥而上。
不少孩童的爹娘丧命于坍塌的房屋中,成为孤儿的娃娃瘦得脱相。
有些坐躺在地上,身上围绕着不少蚊虫,已经是弥漫着恶臭的尸体了。
欧阳刺史都差点按捺不住自己的恻隐之心,想要把身后赈灾的财物分发给当地的官员。
好在理智尚存。
连边缘地区的情况都如此令人心惊,欧阳刺史实在无法想象别处的惨状。
欧阳刺史叹气,接上牧庭生的话:“这些地方还不够严重吗?”
牧庭生的表情在火光中明暗不定,半晌才说了句:“严不严重,我们说了不算。”
“总之,这一次出来,赈灾的粮食和银子,户部都已经分配好了,要用到该用的地方,至于其他没被提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