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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1 / 2)

诸军终日鏖战,都已筋疲力尽,敌兵却好似无穷无尽,永远杀不完,仍旧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猛烈冲击着城头。

徐望朝惯用的长刀已经卷刃,他奋力将眼前的敌兵砍下城头,近旁已有人乘势翻过墙垛。

浓烈的血腥刺激着他的一呼一吸,刀光剑影在冥微暮色里飘忽不定,他的手臂酸痛难忍,几近麻木地重复着劈砍腾跃的动作,脑海中有如混沌。

他投军的年岁不多,却南征北战,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从未有一次像如今这般绝望。

敌兵十倍于南军,他们很难有取胜的希望,大概是活不成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徐望朝挥刀斩杀面前的敌兵,喷涌的鲜血溅在他脸上,如同一颗颗滚落的泪滴。

城头忽而烧起了熊熊大火,借着风势恣肆席卷。徐望朝呛了口烟气,望不见成襄远身影,一边与敌兵厮杀,一边急急在城头寻找。

冲天烟焰中,裴善渊见敌兵袭来,赶忙将成襄远拽下城头。

成襄远不肯离开,惊怒道:“裴太守!”

“郎君!”裴善渊喝道,“城门守不住了,快回未央宫!”

成襄远还想与他争执,耳畔猛然间一声巨响,厚重的城门此时轰然大开,敌骑如火山喷薄之势冲入城中,口中发出凄厉刺耳的爆鸣。

成襄远放眼望去,城头城下,城中城外,到处是一派兵荒马乱。

“快走!”裴善渊将成襄远扔给部将,成襄远被拽到马上,挣脱不得,骏马嘶鸣,向着斜阳余晖中依旧静谧的未央宫疾驰而去。

裴善渊收回了目光,四周烧灼的烟气让他猛咳了几声。他翻身上马,横槊在手,高大的身影被斜晖和火光拉得极长,残碎地交织在一片刀光剑影中。

只一瞬间的死寂,混杂着莫名言语的咆哮此起彼伏,化作可怕的声浪席卷而来。裴善渊率部众结队迎敌,与敌兵短兵相接,每一次挥砍和冲撞,都迸发出浓重的血腥,将暮色染成一片猩红。

凛冬的寒风依旧冰冷刺骨,裴善渊不知疲倦地纵马冲杀,胸膛中仿佛燃起一把火,要将他整个人烧得灰飞烟灭。

到处都是狰狞怪叫的敌兵,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他并不敢想象这一战还有取胜的可能,或许与这座长安城一道沦亡,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手下部众都杀红了眼,藤蔓般脚下深深扎根,抵死也不肯后退一步,每一条街巷,每一处里坊,到处是你来我往殊死肉搏的角逐。一场漫长而惨烈的拉锯战,如同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将仍旧站立的鲜活血肉吞噬殆尽。

火光照亮了凄厉的长夜,裴善渊脸上糊满了粘嗒嗒的血污,他再一次将直冲过来的敌骑砍落马下,双臂酸痛得难以举起,手中本就沉重的长槊,此刻更有若千钧。

他与诸军将士一样,一整天都水米未进,如今还能身披重甲坐在马背上,全凭绝望中一口气硬撑。

狂风卷起道旁堆积的残雪和落叶,高大的杨槐光秃秃地摇摆不定。

长安大街,夹树杨槐。下走朱轮,上有鸾栖。英彦云集,诲我萌黎。(1)

他从未见过长安最富丽时节的景象,只能从歌谣中拼凑出当年的盛况。可如今尚未开化的胡人杀入城中,这里终将成为狐兔狼獾的归宿,待到来年春风吹拂的时候,泥泞污浊的残雪渗入脚下的青砖,杂草从高低不平的砖缝中长出,他的头颅或许依旧孤零零地挂在道旁树枝上,乌黑腐败,被鸟雀啄食。

经过一日一夜的鏖战,双方都已经疲惫不堪,魏军虽杀敌过当,终究敌不过众寡悬殊。大大小小的街巷满地尸骸,敌骑仍肆无忌惮地残杀着,将倒地呻吟的伤者乱砍一通,鲜血飞溅,染红了业已残破的碎叶,又被马蹄踩到泥地里。

裴善渊背后遇袭,大半个身子一瞬间了无知觉,长槊从手中滑落,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火光在眼前寥落,渐渐地苍白褪色,他扑到马上,汩汩鲜血沿着他脸颊淌下,融到污浊的泥水中去。

手臂垂挂在马脖子两侧,晃了晃,整个人也跌入泥水中。依稀有人在拖他拽他,裴善渊睁不开眼睛,奋力地挣扎起来。

那挣扎实在微不足道,屈脱末部将将他五花大绑,向屈脱末禀报。

屈脱末阴沉着脸,脸上的横肉都有些干瘪。攻城这一战他手下死伤惨重,整夜的巷战更令人头疼不已,城中四处仍传来此起彼伏的叫杀声,他已经倦了。

“把他押到宫门前。”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天刚蒙蒙亮,枯冷的鸡鸣传遍长安城中大街小巷。

成襄远一夜不曾解甲,焦急地在殿中等候宫外的消息。沈星桥、叱卢密、邓茂德诸将都陆陆续续领兵回来了,将士都有伤在身,夜中又十分寒冷,未央宫上下都死寂一片。

成襄远迟迟不见徐望朝和裴善渊归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几乎要落下泪来。好在下半夜终于听人来报,徐望朝回来了。

成襄远出门看时,差一点没认出对方。

徐望朝浑身是血,说不清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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