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卢昆鹊跟他一商量,想将那旧宅收回,将来在此间终老。
若是寻常宅邸,他也不必叨扰成之染,可是这故宅实在显要,他左思右想,还是硬着头皮向成之染开口。
“这有何难?”成之染一笑,“物归原主,也好让我告慰武侯。”
元破寒得了她允诺,心中有了底,又听她说道:“攻城不易,守城更难。我朝要在关中长久立足,并非单单驱逐一个宇文氏就能完成的。经略关中,望郎君多加留意。”
元破寒拱手:“定不负所托。”
成之染尚不及多言,通传的军士来报,成肃正找她。
元破寒闻言,领着元行落告退。成之染沉默不语,在座中思忖良久,久到那军士忍不住出言催促,才起身前去。
成肃在偏殿等她。
成之染进门之时,他正站在巨大的石纹屏风前,细细打量错金勾画的胡服骑射图。
曹方遂和常宁见她来了,颔首致意,悄无声息地退出殿中。
炉烟袅袅,换下甲胄的背影竟显出几分萧条。
成之染一动不动,等着成肃发话。
半晌,成肃似乎看累了,负手走下了台阶,道:“今日钟长统回京,军中都颇为艳羡啊。”
成之染道:“将士离家万里,一去经年,难免思乡。”
“这才到哪里啊!”成肃抖了抖袍袖,在上首坐定,道,“大军仍要留驻于关中。”
成之染颔首:“我并无回京之意。”
成肃示意她落座,把玩着沉甸甸的太尉之印,道:“诸军祖上哪个不是在北地,南渡百年,过惯了江南的日子,一个个都惫懒了。如今两京旧地都已经收复,苏氏的天下,也不该偏重于江南。”
“阿父说的是。”
成肃眉间微动,道:“你今日怎么如此乖巧听话?”
成之染轻笑:“于北伐一事,我心与阿父相同。”
成肃哂笑一声:“你我之心若果真相同,我也不会落得被慕容氏阻击河上。”
成之染心中有愧,只是不作声。
成肃看了她两眼,道:“倒是说说看,你有何计较?”
“金陵僻远,要经略北地,只怕是鞭长莫及。务要将重兵屯驻于长安、洛阳,才有周旋的余地,足以向慕容氏用兵。”
眼前浮现出黑云压城般的喧嚣胡骑,成肃闭了闭眼睛,道:“可惜你不曾见过慕容铁骑。”
“慕容和宇文同是胡虏,又能有什么区别?以对付宇文氏的手段,驱逐慕容氏并非难事,”成之染勾唇,道,“况且慕容氏窃据河北故地,百姓大都是汉家遗民,一朝王师渡河北上,何愁百姓不会云从响应?”
“可这样难以根除慕容氏,”成肃道,“你看看张来锡人马追讨宇文氏残部,人都已经跑到凉州去了!慕容氏大可像他们一样,见势不妙就逃往北疆,休养生息数年,又伺机进犯中原。慕容颂能等得起,我可等不起!”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再没有丰裕的余年足以与对手消磨。
成之染心中一阵悲伤,道:“那阿父的意思是……”
“我需要一支强大的甲骑,”成肃扬起了声音,指着身后屏风上纵马驰骋的画像,道,“席卷漠北,叩勒阴山,一击致命,永绝后患!”
第311章 出使
成之染思忖片刻,道:“阿父所言极是。马喜高寒,非炎方所利,江南很难养得出骑兵。如若在关中,却大有可为。”
成肃微微颔首,道:“我不会离开长安,待北地平定,再做打算。”
成之染不由得迟疑:“可后方又该如何?”
“会稽王如今在洛阳,有宗棠齐盯着他,料想他不敢擅自回京,如此也算是藩王坐镇,不会被慕容氏看轻了去。朝中一切有何知己决断,他做事,向来没什么纰漏。”成肃已将后方安置妥帖,拿定了主意要经略关中。
成之染不无不可,眸光微顿,道:“关中之地,北有徒何乌维,西有屈脱末。如今我大军进据关中,他二人只怕难以安心,阿父若无意与他们相争,不如遣使通好,以图后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