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军士进来禀报:“将军,抓到了一群形迹可疑的人。”
张来锡传令将人押上来,一行人跪在帐中,个个都抖如筛糠,衣袍虽破败,看面色却不像寻常百姓。
张来锡冷笑一声,当啷抽刀放到了案上,道:“尔等何人,从实招来!若敢有半句虚言,休想再活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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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便殿中灯火葳蕤,依稀低语渐渐止歇。
案前的女子垂眸,明丽的光影顺着她眉梢落入眼中,清淡婉约,熠熠生辉。
巨大的檀木几案上,静静地摆着一只铜扳指。黄铜因把玩擦拭而光可鉴人,静卧的猫儿越发灵动机巧,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案上腾跃而起。
“这是乾宁七年,我三叔在江陵转交给我的。”成之染凝眉低语,微微偏过了目光,不忍让旧物牵动愁思。
贺楼霜抬眸,似是喟然:“三郎君在天有灵,看到你替他了却夙愿,自会欣慰。”
成之染唇角牵动,无声地笑笑。她三叔临终发愿,平蜀平周,如今她已将将完成,更不会止步于此。
只可惜斯人已逝,再也不能陪她走得更远。
“人命危脆,如朝露浮烟。追怀过往,终不如久日相伴。”成之染缓缓说道。
贺楼霜低眉浅笑,道:“你果然是长大了。”
成之染注视着她,冷不丁问道:“你在长安十年,宇文盛可曾为难你?”
“宇文盛?”贺楼霜目光一顿,道,“他亏欠我的,亏欠我父祖的,我已经一一讨回。”
“那……宇文绎呢?”
贺楼霜淡淡道:“宇文氏之亡,宇文绎居功至伟。”
成之染垂眸一笑:“既然如此,我更要谢他。”
贺楼霜微微摇头:“可他也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我大军兵锋所指,凉州屈脱末遣使交好,北地徒何乌维销声匿迹,唯独慕容氏不知好歹,执意与我朝为敌。待我攻破云中城,自可使华夷一统,四境归心。”
贺楼霜略一思忖,道:“只怕不容易。”
“事虽难,做则必成。”
贺楼霜眸光微动,伸手抚摸着案上的扳指。铜质寒凉,一如殿外秋风萧瑟。
她那时不该惆怅,往后经年,几度秋风,数不尽尘烟渺茫。
而未央宫内明灯下,已是最好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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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午谷第一道鸡鸣响起,嘹亮悠远,迅疾地击碎军中睡梦。
张来锡早有吩咐,今日要及早进城,众将士都不敢耽搁,忙手忙脚地披挂列阵,向长安进发。日上中天时,终于赶到了城下。
成之染闻讯出迎,将张来锡请到未央宫。她与张来锡多年未见,对方比记忆中的模样苍老了三分,然而人依旧声如洪钟,神神秘秘地说要给她个惊喜。
成之染甚是惊奇。梁益二州人马姗姗来迟,她虽不在意,料想以张来锡的性子,多少会有些惭愧。
眼前张来锡似乎全无顾虑,眉飞色舞地跟她说,昨日抓到了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成之染依他所言,唤人将俘虏押到殿中,目光在那十余人中转了转,并未发觉有什么特别之处。
张来锡笑着一一向她指认,被点到的俘虏瑟瑟发抖,果然是宇文氏朝廷有些品阶的臣僚。
他指到最后,殿中只剩下一人身份不明。
成之染笑道:“刺史,这到底是谁?”
张来锡拱手:“他是宇文氏的武卫将军。”
成之染微怔:“贺楼察?”
殿中诸将佐纷纷注目。
那人惊讶于对方知晓他的姓名,越发不敢抬头看一眼,跪伏在地,唯唯称是。
成之染从座中起身,衣甲轻响,佩刀铿锵,待走到近前,贺楼察战栗不已,叩首道:“求将军饶命!”
“抬起头来。”她说道。
贺楼察迟疑不定,终究露出一张惊恐失色的脸。若细细端详,他眉眼之间确乎与贺楼霜有几分相仿,也堪称一副好相貌。可他此时的神情,又使人难以将二人联想起来。
元破寒张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脸上不可抑制地流露出失望之色。
在他身旁的卢昆鹊和诸位兄长,也纷纷摇头暗叹。
成之染垂眸良久,道:“你也是贺楼氏子孙。”
贺楼察不解其意,慌乱道:“将军!罪臣出身,并非可选!当年七星山之战,罪臣还不到十岁,委实无辜啊!”
成之染冷眼看他,道:“我少时便听闻你曾避难江南,却伙同藩臣作乱,辜负圣恩,叛逃关中。在关中这十余年,时时怂恿宇文盛出关南侵。如今宇文氏败了,你又想趁乱潜逃,如此反复之臣,还敢自称无辜?”
贺楼察脸色更白,大呼道:“罪臣当年为庾慎终所迫,不得已来到关中,庾氏心狠手辣,将军又岂会不知!罪臣在关中,不过是苟且偷生而已,怎敢再生出挑拨之心?定是有小人从中作祟!至于与将军为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