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我早已告诫前锋,攻克洛阳后不要急于进兵!如今你好好看看,岸上如此形势,我如何能分身相助!”
他声色俱厉,骇得那信使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地不敢吭声。
成襄远焦急万分,拉开成肃道:“可是父亲不出兵运粮,前锋该如何是好!”
成肃冷哼一声:“腿长在她自己身上,何去何从,让她自己来定!”
那信使得了成肃的答复,片刻也不敢多待,当即快马加鞭往回赶。
成肃见人走远了,还没有消气,一拍几案,道:“置我于如此境地,如今才知道后悔了?”
诸将佐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父亲——”
成襄远急于分辩,成肃却抬手止住他,道:“杀不了慕容胡虏,我也顾不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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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派使者到下游求援,桓不识和沈星桥忧心忡忡,日夜翘首以盼。偏生他们瞒着成之染,心中再焦急难耐,也不敢让成之染知晓。
那信使风餐露宿,昼夜兼行,终于到达潼关营垒时,桓不识惊得出帐相迎。
可是信使带回的消息,让二人大失所望。
信使不敢描摹成肃的神态,干巴巴转述了他的话,二人都听出怨怒之气。
这下子,是真的把太尉惹恼了。
好在成之染亲自到弘农郡中征粮,此时并不在营帐。他二人面面相觑,枯坐了半天,沈星桥抿唇道:“倘若不能攻破潼关,我亦无颜面见太尉。”
桓不识连连叹息,良久道:“但愿镇国那边诸事顺遂。”
沈星桥数算了时日,道:“弘农郡可否济事,如今也该有消息了。”
果然,日暮时分,轻骑疾驰到辕门,说中兵参军桓不为押运粮草回来了,明日便能到军中。
众将士为之一振,近日来粮草匮乏,他们两顿饭合成一顿,挨了不少饿,反而不如军马,还能到郊野吃草。
桓不为如期而至,与军吏清点了粮草数目,交代给桓不识。
桓不识喜忧参半,喜的是成之染当真征收到了军粮,忧的是,送来的这些,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
桓不为道:“这只是弘农县的,女郎去往陕城了。弘农郡所辖七县,倘若都能如此,杂七杂八加起来,也足以对付不少时日。”
他急着回去复命,桓不识却将他拉到大帐里,细细盘问起郡中情形。
“这一番费了好大功夫。女郎从狱中将宇文氏弘农太守提出来,连同郡府的大小佐吏,都问了个遍,县里的豪族大姓、尊长耆旧,也都拜访了一通。她那般勋贵之女,竟如此礼贤下士,苦口婆心地劝说,倒也难得了。”
桓不为口中情形,桓不识颇有些难以想象,他见惯了成之染杀伐决断的模样,一时间瞠目结舌。
沈星桥问道:“那些人可曾为难她?”
“起初确有些防备,不过也算不得为难。女郎跟他们许诺,将来战事结束,定然加倍补偿百姓的损失。她是荡清河洛的镇国大将军,待人又如此亲和款恰,乡里都愿意献出自家的余粮。”
桓不识沉默不语。沈星桥又问:“她几时能回来?”
桓不为难得笑了笑:“我岂会知晓?”
他并未在大营久留,次日便折返弘农郡,去追寻成之染的踪迹。
山河表里,城邑错落,成之染带领众人一路行进,回溯当初从洛阳出兵西进的故道,每逢县邑便小住征粮,陆陆续续地运回潼关大营。初夏时节,已临近河南郡界,新安关城一带山势崎岖,林木幽深,溪流辗转,杳无人烟。
近世百年战乱,洛阳几经焚掠,有许多百姓结伴逃入山中避乱自保。成之染率领众人入山渐深,险峻的山岩之间,不时有流民修筑的坞壁高踞其上。山坡上种着庄稼,还不到成熟的季节,或疏或密,绿油油一团一簇。
坞壁的百姓颇为警觉,众人走近时都已经躲到壁垒中。这些坞壁大都是据险一方,易守难攻,成之染每每派人上前说明来意,坞中百姓鲜少与山外通闻,并不知两国战事,听闻大魏人马业已收复河南诸郡,又惊又喜,避世已久的老者甚至感激涕零,问起外间情形,莫不唏嘘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