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杀来了!”
上首许久没动静,那内侍径自禀报一通,大着胆子抬起头,却见宇文绎瘫坐在地,半晌都一动不动。
还是一旁贺楼霜开口:“陛下——”
“宇文纥……朕的好兄弟!”宇文绎喃喃,沉闷的窒息之感攀援上他的喉咙,让他的嗓音不由自主地颤抖,“他莫不是疯魔了!徒何乌维在岭北,他岂能离开安定城!”
“安定城屯兵数万,来势汹汹,不可小觑。朝中精兵良将都已随冯翊王出关,委实难以匹敌,”贺楼霜劝道,“如今之计,不如急令冯翊王回师勤王。”
宇文绎红了眼眶:“那东线又该如何?”
“太原王远在关外,新平王却是腹心之疾。孰轻孰重,陛下自当明辨。”
宇文绎仍在犹豫。
贺楼霜又道:“冯翊王远道奔袭,若有差池,则长安危殆。如今京师空虚,唯有卫将军麾下可以一用。请陛下派卫将军出城拒战,务必将叛军拖住,以待冯翊王大军回援。”
宇文绎思前想后,终究别无他法,叹息道:“罢了,便依你所言。”
长夜未央,经冬的第一声惊雷击中了殿外的一株柏树。天明之后宇文绎听到这消息,胸口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这也许是某种不详的征兆。
乾宁十二年的元日,在一片人心惶惶之中降临长安。
一年一度的正旦朝会,照例在未央宫前殿举行。宇文绎为新的一年改元崇庆。
这是他的第一个年号,对于开始不久的帝王生涯而言,无疑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宇文绎把酒临轩,群臣次第相贺。
右卫将军贺楼察上前祝酒,极尽恭维之能事。
宇文绎垂眸不语,当听到“天命昭灼”的字眼,不由得攥紧了酒盏。
贺楼察浑然不觉,依旧长篇大论地铺陈着。他不仅是宇文绎东宫旧属,更是平定宇文绍之乱的功臣,如今身居显位,颇为自得,正滔滔不绝之时,殿中忽而暗淡了三分。
殿外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惊慌如细浪席卷而来,宇文绎甚至不知道它的来由。然而天色一点点变暗,众人才恍然。
竟然是日食。
宇文绎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上一次天狗食日,算起来不过是一年多以前,他那垂垂老矣的父亲惊悸大病,宛如被渐次侵蚀的日影,在一片荒芜中走到此生尽头。
而他正值壮年,本该是如日中天,可国势倾颓,内忧外患,天垂异象,岂非哀怜?
叫嚷纷纷中,端坐的帝王潸然泪下。巍巍冕旒将他的面容隐没,泪珠自颊边滚落,打湿了前襟金丝绣线。
人生何苦。
第291章 玉玦
千里之外的洛阳,日轮隐没,如墨云骤聚,天地间一片阴霾。城中百姓惊慌失措,纷纷闭门塞户,叩拜祈福。
军中敲响了战鼓,成之染持刀出外,传令诸军戒严,以防不测之变。
诸将佐驻足仰望,目光紧锁,神色凝重,直待天光转亮,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桓不识收回目光,却见成之染发笑,诧异道:“节下笑什么?”
成之染收敛了笑意,道:“前些日子潼关外好生热闹,宇文氏兄弟相争,正应了天象所示,关中大势已去。”
桓不识道:“区区胡虏,何以应承天象?”
成之染不以为然:“宇文氏鄙陋,关中却是龙脉之余。他德不配位,自然要遭报应的。”
桓不识思忖一番,琢磨过这个道理来,竟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成之染负手而立,北风吹动额角碎发,凛冽如霜。
“这几日石门水口,还没有动静?”她问道。
沈星桥屯驻石门,久久不归,不能不令人揪心。
岑汝生道:“天寒地冻,举止艰难。”
成之染目光沉沉,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分明。
通传的军士站在门外探头探脑,成之染望见,招手将人叫过来,问他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