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不觉露出失望的神情,顿了顿,道:“会稽王并非好事之徒,再加之投鼠忌器,必不会为难我等。我言出必行,无论太尉是否答应,自会在大军之前抵达江陵,如何决断,全凭太尉心意。”
她说罢便要拂袖而去。成肃猛地从座中站起,喝道:“站住!”
成之染止步回首,望着堂上之人鬓发斑驳,于明朗日色之间熠熠闪动。那一双眸子却依旧精明锐利,只是目光微微一颤,话说出口已平静了三分:“到头来,还是要逼我。”
成之染听出他话中转机,于是回身一礼,道:“惟愿太尉修书一封,与会稽王剖陈利害。有此为证,会稽王才没有后顾之忧。”
堂中静默了半晌。成肃叹息道:“好,那便如此。”
第260章 弹铗
成之染次日便收到成肃写给会稽王的书信,是军府主簿桓不识亲自送来的。
“桓郎君大驾光临,当真令寒舍蓬荜生辉。”成之染望着对方,笑了笑。
桓不识一惊,拱手一拜:“太平侯是何玩笑话?在下愧不敢当。”
“桓郎君乃是长辈,何必跟我客气,”成之染拿起那信函,端详了一阵,脸上笑容依旧淡淡的,“阁下随我叔父在荆州多年,个中情分,更不是旁人能比。”
桓不识听她提起成誉,黯然一叹,道:“女郎说的是。近日太尉为荆州忧心,我亦时常想起彭城忠武公。倘若他还在,荆扬之间,又何至于此?”
成之染叹道:“乾宁初年,彭城忠武公接手的荆州,久经战乱,士民流散,是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然而他交还朝廷的,是一个强大富庶的西州。他定然希望这份强大富庶能永远如此。李氏之乱,江陵生变,幸而并未酿成大祸。如今又岂能因会稽王而再起波澜?”
桓不识颔首:“女郎的心思,我自然懂得。”
成之染敛眉垂首,正襟一拜,道:“我不在金陵,还望阁下好生规劝太尉,切莫意气用事。”
桓不识上前将她扶起,慨然道:“定不负女郎所托。”
天阴欲雨,桓不识不欲久留,急着回东府复命。成之染挽留不得,于是亲自将他送出府门。
归家的行人匆匆从街上走过,路过镇国将军府门前,忍不住投来一瞥,便看见这府邸之主负手而立,远望着空天密布的云层,眸光熠熠,神色莫辨。
黑漆小门闭合,那身影隐入深宅,再也见不着踪迹。
徐崇朝回到府中时,倾盆大雨已收敛声势,如鼙鼓渐歇,只余下一派空蒙,从繁茂枝叶间断断续续地滴落。
他一路穿行,在后堂阶前止步。
成之染正端坐于堂首,手执绢帕,细细擦拭着一柄宝剑。
他缓步上前,认出这是天子钦赐的佩剑,名为“太平”。
利刃折射出迷蒙光影,成之染凝眸注视良久,终于抬头道:“我父亲写给会稽王的书信,情真意切,大义凛然,写得好极了。想来是顾岳的手笔。”
那信函就放在几案一角,徐崇朝看了一眼,道:“丈人已准我告假,倒是你,此去月余,不能朝参,天子若问起,该如何解释?”
成之染轻轻将宝剑放下,道:“我人都走了,还管朝中这些事?有我父在金陵善后,何必劳我等操心?”
是了,成肃既然答应让她去,自然会替她在天子面前遮掩。
徐崇朝仍有些不放心:“倘若丈人反悔了怎么办?”
成之染一笑:“那更该早些离开。”
夜里又电闪雷鸣,雨骤风狂,如同千军万马奔腾直下,天亮前却又戛然而止,云散雨收,碧霄如洗。金光四射的朝阳照在大江之上,灿若云锦,璀璨夺目。东府城头镶上了金边,亮堂堂地看得人心中欢喜。
成肃翻看了尚书省呈报的奏议,于案牍之间抬头,突然让人将桓不识叫来,问道:“昨日你去镇国府,她可说几时动身去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