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四年之前的事而已,这一家老小,却恍如隔世。
众人不由得望向成之染,她轻轻一笑:“阿扇说的是。”凤眸微动,心下已有了计较。
徐家为了款待新妇,家宅上下都整饬一新,精心安排的午宴,处处合乎成之染口味,足见用了心。
成之染待到午后,到了打道回府的时候,她对江萦扇道:“我那府邸大得很,只是住起来空荡荡的,阿扇可愿意去府中陪我一阵?”
江萦扇欣然应允。
钟月娘迟疑:“这可使不得……”成之染燕尔新婚,府中只有她夫妻二人,江萦扇毕竟是外人,多少是有些不便。
成之染不以为意,钟月娘也不好过分推辞。徐夫人拉着江萦扇叮嘱一番,让她好生听成之染的话。
徐崇朝虽然纳闷,但知道成之染素来有主意,也没有多问。回府的路上,江萦扇与二人同载,成之染笑意盈盈,问她都读了些什么书。
江萦扇家学极好,她父亲本就是太学博士出身,在她六岁时就请了塾师悉心指导。她说话温声细语,是个颇为讨喜的孩子。
成之染微微颔首,又提起江家为她择婿的事,道:“阿扇想要的良人,是当世无匹的大英雄。那你呢,你又要成为怎样的人?”
江萦扇想了想,道:“不能上马安天下,但求下笔定乾坤。”
听闻此言,徐崇朝不禁看了她一眼。
成之染一笑:“我府中长史唤作萧群玉,你若见了她,定能投缘。”
江萦扇跟着二人回到镇国将军府,暂且住进了后宅客房。成之染吩咐仆役好生收拾侍奉,切莫怠慢了江氏千金。
新婚第三日,新婿要陪同新妇回门,东府一早便整顿妥帖,天亮后,阖家老小都翘首以待。
成肃神情淡淡的,脸上并不似旁人有许多欢喜。自两家定亲,他时常流露出这副神情,温老夫人素来清楚长子的脾性,知道他对东海徐氏的门第终有介怀,心中也无奈。只是今日新婿也要来,成肃的脸色实在不应景。
她劝道:“徐大将军对你有大恩,如今把女儿嫁给他儿子,有什么不好?你就是眼高于顶,才到处挑人家阿蛮的毛病。”
这话只说中了一半。徐氏门楣远不如王谢袁萧,成肃已深以为憾,更何况两家定亲的缘由并不清白,阖家老小都蒙在鼓里,他也是有苦说不出,只得长叹一声,勉强打起精神来。
成雍自京门专程赶来,只当兄长是舍不得女儿,好生安慰了一番。他这些年离家外任,没少在外面沾花惹草,桓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触景生情,道:“阿蛮是个好儿郎,为了娶狸奴,生生耽搁到二十有五。他这般长情,将来自然会一心一意,不会给狸奴添堵。”
成雍闻言,讪讪地闭了嘴。
当新婿新妇在万众瞩目下到来时,众人神情都为之一振。
成之染业已梳成妇人高髻,面飞斜红,愈显出眉目分明,交领上襦绣满了金莲赤焰,大袖翩翩,层层叠叠,宽广的间色长裙曳地,奢丽中难掩雍容大气。徐崇朝站在她身旁,金冠束发,褒衣博带,较往日一身戎装,平添了几分儒雅。
饶是成肃挑剔,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端的是一对璧人。他面上平缓许多,作为一家之主,自是要好生款待女儿女婿。
昭远修远诸兄弟,大婚之夜捉弄新郎尚未尽兴,于是成群地将徐崇朝围住,七嘴八舌地打听热闹。
成修远最是轻躁,因着当时没能听墙角,拉着徐崇朝不肯放手,大声追问他为何要把他们撵出去。
徐崇朝笑着红了脸,好在成雍狠狠瞪了修远一眼,他才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成之染闻言一望,视线恰好与徐崇朝相触,她轻轻一笑,收回了目光。
身旁温老夫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徐崇朝,拉起她的手,道:“你这孩子如今年纪不小了,既已成了亲,心思也该安定下来。你倒是给个准信,几时能让祖母抱上小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