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声音闷闷的,何知己回首,捻须笑道:“女郎何故忧愁?”
成之染问道:“何司马日后可也会出府?”
何知己自从京门聚义起,就一直跟在成肃身边,到如今已整整八年了。他的前任谢祯和阮序,或入居台省,或出镇州郡,无不是龙门一跃。
何知己……也会如此罢。
何知己笑道:“女郎想的长远啊。”
成之染心中不舍,可想到对方将来飞黄腾达的仕途,这一点不舍也显得小气。
她挤出一丝笑容,道:“何司马若是离开,东府可怎么办?”
何知己抬头望着回廊的飞檐,道:“东府,不是还有女郎么?”
成之染失笑,也仰头望去,一只小雀正落在檐上啄食,清风徐来,又扑棱扑棱飞走了。
人间聚散离合,大抵如此。
第195章 生计
成之染踽踽独行,埋头往后宅走去。三月的春风虽轻缓,依旧吹得她心绪零落,四下飘散,无迹可寻,脚下一步更比一步沉重。
途径垂花门时,她似有所感,倚门回首,却见徐崇朝在不远处望着她,斑驳花影挡住他面庞,目光也轻飘飘的仿佛是错觉。
成之染站了一会儿,徐崇朝也一动不动,她有些意外,扬手喊了他一声。
徐崇朝这才动了动,从花木葳蕤的藤枝下走出,缓缓来到她面前。
“阿蛮,何郎君怕是要走了。”成之染难掩失落。
徐崇朝不知她为何这样想,问道:“可是朝中有动静?”
成之染摇头。朝中风平浪静,只是她远虑罢了。
徐崇朝轻笑一声:“若果真有那么一天,高升是好事,你不为他高兴吗?”
“高兴归高兴,可我已经习惯他在府中,有什么事情,总让人安心。”
“习惯?”徐崇朝轻轻呢喃,“于我而言,也是一样吗?”
成之染不解其意。
徐崇朝自嘲地笑笑:“若有一日我不在,你也会因不习惯而失落么?”
成之染被他说懵了,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下意识问道:“你不在?你要去哪里?”
徐崇朝盯着她道:“若我不在,你又会挂怀多久?”
“这是什么话?”成之染隐约觉得不对劲,镇静道,“不过是我有所感怀而已,怎么就说到这些?”
“狸奴。”徐崇朝伸手搭上她肩膀,掌下的双肩柔韧有力,仿佛一根挺拔的蒲苇,深深地深深地扎根。
他不由得卡了壳,只用复杂而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她。
成之染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索性踮脚环上他脖颈,轻轻在唇上落下一吻。
徐崇朝浑身一紧,抱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唇上传来湿热的触感,对方的动作不急不徐,轻柔和缓,如同灼灼桃花织就的彤云。
使人想沉溺其中,再不关心外间的纷扰。
徐崇朝紧紧抱住她,热切地吻着,恨不能将人揉到骨子里。他胸口燃着一把火,肆无忌惮地缭绕,又让人酸涩难言。
毕竟在府中,两人不敢太放肆,成之染将人推开,一双明亮的凤眼浸染了水雾,更显得神采奕奕。
徐崇朝望着她,喉结上下滚动着,低声道:“你与谢三郎谈得来?”
成之染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谢鸾,愣了愣,道:“谢三郎有些本事,从前我低估他了。”
“少跟他见面,不行吗?”
成之染玩味地笑了笑,道:“怎么,担心我喜欢上他不成?”
徐崇朝不语,那神色分明是默认了。
成之染气笑了:“你居然这么想我?”
徐崇朝抿唇,道:“答应我。”
成之染笑道:“你可真是无理取闹。”
徐崇朝心情低落,见成之染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他默然良久,道:“那我先走了。”
成之染莫名其妙,叫他也没叫住,心中也有些不平。方才的温存旋即零落成泥,连满园春光都黯然失色。
她耷拉着脸回到屋中,侍女一见她没精打采,都分外热情地侍奉着。阿喜道:“女郎该不会真的跟徐郎吵架了罢?”
“谁稀罕跟他吵架。”成之染往软榻上一坐,半晌没说话。
阿喜为她端来茶汤,又听她幽幽说道:“我哪有闲心跟他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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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之染确实没这个闲心。她隔三岔五就往舅家跑,有时还手捧着书卷念念有词。
成肃偶然碰上了,成之染却脚底抹油般跑得飞快,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私下里问阿喜,阿喜道:“女郎许是开了窍,懂得读书了,找柳常侍请教学问呢。”
成肃半个字都不信,成之染的脾性他清楚,断不是这等好学的胚子。他让徐崇朝打探打探成之染行踪,徐崇朝竟显得有些为难,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成肃愈加纳闷了,终于有一日从百忙之中抽出空闲,唤人叫成之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