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从心底翻滚而出,差一点鼻头酸涩涌起泪花。
她蓦然想起数年前孤身在江陵之时,庾载明以咒诅为名,将侍奉天子的下人乱刀砍死。那时节她在利刃下闪避,亦是绝望惶恐到极点。直到天子降临那一瞬,她知晓自己命不该绝,心中又是何等感激涕零?
如果……如果苍天垂怜,她又岂该命绝于此?
嘈杂嘶喊声中忽响起层层叠叠的异动,似轻雷阵阵,又如鼙鼓喧嚣。越过铜墙铁壁般的肩头,成之染目光向远处望去,秦淮岸上尘土飞扬,一支绵延不绝的骑兵越过赭衣桥,流星般从斜后方插入敌阵,瞬息之间将敌阵刺开一道口子。
这一支具装甲骑人高马大,胯|下坐骑都披着虎纹皮甲,冲杀迅猛,如入无人之境。为首的黑袍小将一马当先,青骢马疾如闪电,长槊翻飞间敌兵已倒了一片。
荻芦垒前卷起一阵骚动,成之染望见先前射中她的军将勒马高呼了什么,中军的令旗陡然一转,敌兵才勉强稳住阵脚,然而不少人瞻前顾后,攻势一下子便缓下来。
围斗的众人亦察觉场中惊变,顿时紧张地攥紧了刀柄。成之染紧紧倚靠在陡峭山岩上,微微歪斜着脑袋,挤出了一丝笑意。
不远处一名敌兵军将被斩落马下,失主的骏马在人群中惊慌嘶鸣。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喊一声,乱刀劈开面前的人群,纵身朝那匹马狂奔。
敌兵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惊疑观望时,只见这浑身染血的小兵挥刀如斩浪,直直杀出一条血路,朝阵中逆行而去。
眼见那马匹便在人群外,一步步越来越近,成之染忽觉周身似是一顿,气氛也随之而变,抬头便见一黑甲军将打马径直而来,周身精甲耀日,兜鍪上红缨飘荡。
只凭这一眼,他必是先前向她射箭的那人无疑。
这人约莫三四十岁,古铜色面容凝固成森然的神色,鹰隼般目光仿佛能夺人心魄。成之染被他盯得寒毛竖立,面上丝毫不敢流露出半分畏惧,心中却叫苦不迭。对方人高马大,居高临下挥舞着手中长枪,她连近身都不得,如何能应付得了?
她心念急转,索性持刀迎上。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那军将策马横截在前,长枪裹挟着风声搠刺而来。成之染翻滚在地,持刀滚到了马前,战马倒退了两步,她旋即纵身一跃,以背撑地,接连两脚猛踢在马腹上。
战马受惊嘶鸣,两只前蹄高高扬起。不料那军将骑术惊人,并未被掀翻在地,反而用枪尖一点,待马蹄落下,又翻腕向成之染掼来。
成之染不由得心下一紧。她顾惜马匹,未曾下狠手,如今只得咬咬牙,正欲故技重施时,那军将一击不中,便掉转马头,回身一枪。
这般好骑术,连成之染都不由得称奇。然而她此时来不及多想,闪身不得,举刀便硬接了这一枪,登时震得肩膀发麻。
那军将极为警觉,跃马翻腾不给成之染可乘之机,下手的枪法也愈加狠厉。成之染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一个不慎,被枪杆横扫在地。
她心念一动,手中却空空如也。
她的长刀不见了。
成之染费力撑起身子,一眼看到甩落一旁的长刀。她顾不得这么多,费劲地爬过去,伸出布满伤痕的手,却怎么也够不到刀柄。
她看到低垂的枪尖折射着刺眼的日光,铁蹄落地腾起细碎的尘埃,战马打了个响鼻,呼出的热气似乎直扑到脸上。
成之染微微抬头,隔着棕黄的马鬃,再次与那人目光相接。
她铁盔早在激战中滚落,几缕乌发沾着土,凌乱地垂在耳际。郑显估摸这小兵年不过二十,那一双眸中却暗藏着难言的倔强,他心道可惜,但还是举起了长枪。
成之染默默蓄势,正待他出手后奋力一搏,却见那枪尖才动,半空似有什么一闪,一支利箭径直没入马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