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之染笑道:“这乌鸦前来投靠,莫不是第下想出了破敌之法?”
一说起这个,成肃的目光又变得悠远。何知己叹道:“是一场硬仗。”
这也在成之染意料之中。若魏军赢得轻巧,独孤灼也太对不住列祖列宗了。
可她没想到,次日这一仗,自黎明时分吹响了号角,直至正午还鏖战正酣。
封懿耗费巨大心力督造的攻城器械,果然没有让成肃失望。自近郊山中连夜运送而来的巨石,被烈焰烧得通红,如流星般坠落于城中。间或有巨石重重砸到城墙上,细密的砖石立刻凹陷下去,生出蛛网般的裂痕。牵动抛车的绳索已磨得冒烟,终于在女墙上砸出了一个个豁口。
兵士头顶着巨盾,冒着箭雨向城下移动。封懿改良的冲车和飞梯,以巨大的伞盖将兵士庇护其下,饶是如此,仍不时有兵士殒命于利箭之下,旋即又有源源不断的同伴补充上来,继续顶着密密麻麻的箭镞浴血奋战。
金戈之声混杂着将士冲锋的呼号,充斥于天地四野。风云变色,天地含悲。成之染站在成肃身旁焦急地张望,眩目的日光让她脑壳嗡嗡作响,远处杀伐的身影渐次重叠,又缓缓拉开,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逼仄得令人心惊。
魏军有几次攻上城墙,守军便如潮水般涌上来,几次将魏军击退。如此拉锯了几番,连成肃都按捺不住了。诸军齐聚于南城门,几乎已尽数投入厮杀,连徐崇朝和元破寒都亲自上阵。如此焦灼的形势,不能不让他坐立难安。
成之染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忽而一拍脑袋道:“地道!他们之前挖的那个洞!”
成肃道:“推倒长围时已经堵死了。”
成之染不死心,道:“第下,我带些人手去看看!”
成肃稍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依了她,命幢主彭鸦儿随她一同去。
大军在南侧攻城,五龙水口一带到处是枯败的灌木丛,成之染回忆着地洞的位置,四下搜寻了许久,终于听到彭鸦儿大喊道:“找到了!”
众人被这嗓子吼得一哆嗦,彭鸦儿瞎了一只眼,眼神倒是好。
这位大力士生得虎背熊腰,干起活来也毫不拖泥带水,一盏茶的功夫便将洞口扒拉开。众人齐力将渣土挖出来,彭鸦儿二话不说便要往里钻。
成之染一把拉住他,也不说什么,侧身便钻了进去。她身量较小,在洞里仍需猫着腰,更何况身形高大的兵士。
彭鸦儿在后头喊道:“小将军慢些!我等跟不上!”
成之染连忙折返回来,比了个嘘声:“不知这洞中还有没有人,彭幢主小心为上。”
彭鸦儿闭了嘴,又走了两步,道:“这洞中不平,总碰着脑袋,可否点上根蜡烛?”
“若是有光亮,被人看到不就坏了事?”成之染摸着黑道,“不过百余步的小道,忍一忍就过去了。”
听她这么说,彭鸦儿也无言以对,闷声不吭地向前蹲行。一行人在漆黑地道中行进,唯有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
这地道越走似乎越开阔,成之染估摸着距离,放缓了脚步,沿着凹凸不平的侧壁摸索一番,手指兀然触到一个冰冷的物事。
她猛地抽回手,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彭鸦儿上前道。
成之染捻了捻指尖,湿滑阴冷之气还缠绕不绝。她略一思索,望着黑咕隆咚的眼前,低声道:“取火来。”
彭鸦儿利落地擦亮了火石。火光亮起那一瞬,一道斑驳锈蚀的栅栏赫然入目,手腕粗的铁索交错横亘在前,透过狭窄的格栅,依稀可见前方是一条砖石砌成的暗道。
成之染不解:“这是什么地方?”
“似乎是一条暗河。”彭鸦儿扫了眼暗道里冻结的淤泥,露出了思索的目光。
成之染借着火光,望见这栅栏上端直插入壁中,好似城门千斤闸一般,心里便一凉。她用力晃了晃铁栅栏,那铁索纹丝不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依旧是一片阒寂。
她又将手臂伸过空隙,探进了半个肩膀,便被卡住了,正满腔悲愤,彭鸦儿探手将她拽出来:“小将军,让我来!”
成之染讶然退后,只见彭鸦儿将兵器递给下属,双手把住栅栏底部,微微沉下身,咬牙闷哼一声,愣是将千斤重的铁栅栏铿然抬起。
“快过去!”彭鸦儿脸涨得通红,见众人目瞪口呆,连忙催促道。
成之染不敢耽误,招呼着兵士速速通行。彭鸦儿乜斜着眼珠,数着手下人都过来了,这才将身体转到另一侧,缓缓将栅栏放下。
成之染看在眼里,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但此时显然不是闲聊的时候,他们站在冰冷泥泞的石板路上,脚下不远处便是干涸的暗河。四周的寒意刺骨,让人片刻不能久留。
众人紧贴着墙根向前,一路上东拐西拐,尽头突然透出一丝光亮。
成之染命人熄了烛火,蹑手蹑脚地朝亮处靠近,耳畔隐隐传来叫嚷声,却仿佛远在云端。
她看清楚了,众人正身处桥涵之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