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思无果,干等到日上中天,那袁公才悠悠离去。
成肃一直将人送出了大门,待回到沧海堂时,正看到成之染坐在靠门的位置,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
“阿父,那是谁?找我来作甚?”
成肃不慌不忙地落座,缓缓道:“是会稽王请来的媒人。”
成之染愕然,腾地一下站起来:“怎么又是他?从前不是已回绝了吗?”
她虽未明说,成肃也明白指的是谁,略一沉吟道:“你如今已经除服,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再考虑一下终身大事。”
成之染愤愤不平:“既然是终身大事,也得我同意才行。世子并非良偶,阿父拒了他罢!”
“世子又如何得罪你了?”成肃似有些不满,“先前他被会稽王罚过,如今竟能说服会稽王纳采,足以见其心诚。日后自不会亏待你。”
“可是我不愿,”成之染望着他道,“阿父难道要我如三叔一般为难吗?”
成肃愣了愣,神色颇有些复杂:“形势比人强,你素来任性,也要为家中多考虑考虑。”
有些事他不便明言,久居朝堂之上,若是在天子心目中没几分分量,以后怕是越来越难走。
成之染失笑:“阿父难道是因为李劝星交结清流,所以也硬要靠我攀附天家吗?”
“话不能这么说,”成肃叹息道,“只是这婚事天时地利人和,送上门来的好事若不要,将来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可我就是不想要,无论是谁都不要!”成之染恨恨道,“这两年以来我所求为何,阿父当真不明白?”
成肃敛眉道:“你再仔细想一想。”
成之染冷哼一声,气冲冲地出了门,浑身都带着火气。
“狸奴你等等!”
听到有人在喊她,成之染头也不回,直到进了垂花门,才突然意识到,方才似乎是徐崇朝的声音。
她刚一止步,果然见徐崇朝快步走过来:“你闷头跑什么,后面有妖怪追吗?”
成之染不耐烦道:“怎么了?”
徐崇朝见她面色不豫,迟疑了一下,道:“明日军中到万寿山打猎,你可准备去?”
“去,怎么不去?”成之染想都不想,道,“到时候叫我。”
徐崇朝应下,问道:“方才怎么了?”
见他提起这一茬,成之染颇有些烦躁,连道旁枝叶间漏出的疏朗日光都显得刺眼了。她略一沉吟,摇头道:“没什么。”
徐崇朝欲言又止,只说道:“好。你许久不曾去打猎,若手上缺些什么,尽可来找我。”
成之染心事重重,在府中转来转去,抬头竟来到了马厩。成肃从前常骑的枣红马白蹄正在槽边吃草。它依旧高大健壮,可悠缓的神态间已见疲态。
这匹马是与她同岁的。年幼时父亲驰骋沙场,正是它体力旺盛的壮年,如今掐指十年过去,成肃由小小司马擢升为一军统帅,已许久不曾横刀跃马了。
白蹄见她走过来,亲昵地将脑袋蹭到她胸口。
成之染轻抚着马鬃,从它黝黑平静的眼眸中望到了自己的影子。
“明日我们一起去打猎,”她似是自言自语,“白蹄可要好好表现呀,不然以后阿父都不带你了。”
第99章 破寒
残雪未消,春寒料峭,东府城头的青龙大纛迎风招展。
一队远道而来的人马在城下止步,为首的少年一身戎装,仰头望着城门“东府城”三个大字,深吸了一口气。
他纵身下马,紧随其后的魁梧大汉接过了缰绳。众人步入东府城,不消向路人打听,便沿着青石大道来到了成府。
那少年客客气气地递交了名帖,便耐心在门口等着。两座石狮子威严耸峙,森森然与朱门紧闭的府邸交相辉映。
时已近黄昏,城中炊烟袅袅,街上行人逐渐稀少。
那少年正描摹着石狮子的神态,忽听来时路上铁蹄铮铮,马匹嘶鸣。循声望去,道旁垂杨间闪现出一队人马,约有数十人浩浩荡荡,个个弁冠束带,牵黄擎苍,马上挂着沉甸甸的猎物满载而归。
公府大门轰然大开,数十名小厮鱼贯而出,恭恭敬敬守在府门口。
那少年被挤到了一旁,回首细看那纵马而来的队伍,为首竟是名玄衣少女,胯-下魁梧的枣红马跃阶而上,如疾风利刃,箭矢铮然。
那少年一时惊呆,再也挪不开目光。
成之染正要策马入府,余光瞥到有人盯着她,侧首一看竟似曾相识。她旋即打马回身,居高问道:“你是什么人,又在此作甚?”
那少年只愣神看着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同行的柳元宝哂笑一声:“哎,女郎问你话呢!”
那少年恍然回神,局促地拱了拱手,自报家门道:“在下元破寒,河南人士。欲求见扬州刺史成公。”
河南元氏……这年头在江南可不多见。成之染稍稍诧异,不由得端详他一番,心头浮起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