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肃一行被带到内院。堂屋门紧闭着,一位青衫郎君正若有所思地在门口踱步,听到脚步声抬头,露出英挺俊朗的面容。
“江郎君!”狸奴惊喜道。
江岚仔细打量她一番,诧异道:“两年没见,小娘子都长这么高了。”
狸奴一见到他就没来由地紧张,抬头也只到他胸口而已,脱口道:“还比郎君差得远呢!”
成肃啧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话!”
徐望朝早被那老奴带下去,成肃略一迟疑,还是把街头遇险的事情告诉了江岚,希望他提醒徐宝应多留意,找个靠谱的家仆来照顾小郎君。
“还有这回事?”江岚皱了皱眉头,道,“那孩子也是可怜,我阿舅是该多上心。”
正说话间,屋门推开,家仆道:“二位郎君,将军有请。”
狸奴也想跟进去,却被成肃支使到外面去玩。
屋中已有若干人在,端坐堂首的徐宝应见他二人进来,揉了揉眉心,道:“琅邪王来过,参军已经知道了罢。他这个人啊,说的是……庾慎终的事。”
颍川庾慎终雄踞荆州,不久前又逼迫朝廷任命其心腹统领周边州郡,一时之间,大魏江山有三分之二落入其手。这番架势,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数十年前权倾朝野的大司马庾昌若。
而庾慎终正是庾昌若之子。
成肃忧心道:“颍川庾氏从庾昌若起便在荆楚声名赫赫,俨然一方主宰,兵力不可小觑。而朝廷屡遭张灵佑侵扰,府库空虚,人心惶惶。琅邪王虽决意与之抗衡,但未免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唯一堪当大任的,只有宣武军。”
江岚点点头:“我先前在琅邪王府中,揣测着他应当有借兵的意思。没想到今日竟然直冲冲闯来,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依照琅邪王的行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亲自上门,”成肃望向徐宝应,“在下猜测他必定有求于明公,莫非是请明公当前锋主动出击?”
“没错,他让我到上游迎击,我已经拒了,”徐宝应嗤笑一声,“让宣武军与庾慎终互相消磨,他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堂中众人俱是沉默。依照徐宝应的性子,自然不会让人家当枪使。
沉寂良久,徐宝应女婿赵兹方抿紧了嘴唇:“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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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娴娘是徐宝应第三女,只比狸奴大几个月。人如其名,温柔娴静,因着徐宝应管教的缘故,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两个人在院子里踢毽子,小望朝在一旁乱七八糟地数着数。徐娴娘笑着纠正他,一不小心把毽子踢到了屋檐上。
家仆连忙取来竹竿,鼓捣了半天,无奈道:“三娘子,这得上屋顶啊。”
上房揭瓦可是狸奴的强项。她闻言眼前一亮,目光绕着墙角的老榕树转了转,问道:“三娘子会爬树吗?”
徐娴娘当然不会,于是眼睁睁看着狸奴扒着树干,嗖嗖地爬到了枝杈间,又跳到了屋顶上。
狸奴把卡在屋檐上的毽子丢下去,却见徐娴娘满脸恐慌地望着她:“成家阿妹,小心呐!”
“三娘子放心罢!”狸奴得意地拍拍手,望着这巍巍将军府甚是宏伟,便径直在屋顶上行走起来,一转眼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她跳到一处矮墙,却隐约听到屋里传来争吵声,有人嚷嚷道:“庾慎终必须打!不打,看着他又走上庾昌若的老路子吗?”
狸奴顿时呆住,这分明是阿父与徐大将军他们谈话的正房。徐娴娘一行已从前院赶过来,狸奴生怕呼喊起来惊扰了屋里的密谈,便起身朝他们招招手,沿着原路返回到榕树旁,正待下树,忽听不远处有人道:“是谁在那里?”
一个身着戎装的英武少年牵着马穿过垂花门,正微微抬首向这边走来。他双目炯炯,待看清树上的女郎,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狸奴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有些眼熟。
“阿兄回来啦!”
徐望朝用力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扒在那少年身上,后者弯腰紧紧抱了他一下,低声道:“家里来客人了?”
徐娴娘轻轻点头:“这位是成家的小娘子。方才我们把毽子踢到了屋檐上,多亏了成小娘子帮忙捡了下来。”
那少年轻笑一声,走到树底下,仰头朝狸奴眨眨眼,一本正经道:“小娘子,你还能下得来吗?”
他明明已经认出了自己,却装作不认识!狸奴忿忿不平,怪自己还好长一段时间四下打听这个人,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想见!
“怎么不能?”狸奴瞪他一眼,蹲下身子就要扒着树干爬下来,忽然想到了什么,脚下一顿,“你们不许看!”
其实是不许那少年看。她起先在徐娴娘姊弟面前爬上爬下毫不在意,可面对树下的少年,竟罕见地生出一丝闺门失礼的尴尬。
“不敢了?”那少年见她迟疑不动,以为她当真害怕了,便张开手臂道,“跳下来,我接着!”
“你!”狸奴深深感到被小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