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在说话,他看了眼陈沥周。
梁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但她知道他说话吃力,应该有许多伤口。
她不能哭。
她的腿不能发软。
她就站在这片镜子前,平静地望着沈宗野,又看向旁边的窗户,望着窗外的阳光和远处的建筑。
今天来这里,她和陈沥周是带着目的的。
这应该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
对面的病房里,沈宗野的嗓音嘶哑粗糙,因为伤到了喉部神经,需要漫长的恢复期,他的声音实在低弱得听都不听不清楚,但他还是努力地开口说感谢董叔,感谢沥周。
董自新睨着他:“身体好了?”
“好多了,董叔,我想回去跟着你干。”
“不急。”
陈沥周走到病床前去看沈宗野的手指,摸着残缺的断面伤口,回头对董自新质问:“你不是说把他手指接好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因为气恼,陈沥周胸膛上下起伏,才想起来那天他们还没砍伤沈宗野的肢体,被他阻拦了。
沈宗野嗓音低哑:“我没事,谢谢陈先生,你不要和董叔吵,只要我能有条命,这个不算什么。”
陈沥周回头对沈宗野说:“我就是来看你一眼,你也别担心,我爸爸答应了我不会再为难你。在宁城那回谢谢你从那些人的刀下救了我这条命,我还清了,我什么都不欠你。”
他的眼眸最后还有一种看情敌的高傲。
沈宗野迎着他的视线,小心翼翼微笑:“是我应该谢谢你,我真的很感谢你,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沈宗野对董自新说:“董叔,我发誓有机会我会用这条命护着陈先生。”
董自新虽然现在不需要沈宗野的承诺,但他敌人太多,他也算是给了沈宗野一个点头的示意,淡淡说:“管好你的嘴,我随时可以收回你这条命。”
他们离开了房间,马上就有人进来检查沈宗野刚才那只被陈沥周碰过的左手,检查他枕头底下、病号服上有没有什么异常,又将他身体挪了一遍才离开。
注射液要更换了,护士进来换了新的消炎药水。
他胃部动手术的伤口也发炎了,需要更换敷料,护士动手时没有太多留情,这里也被董自新买通,医院里的人都按命令做事。
这些时间,沈宗野从死亡的边缘被拉回来,反复发烧,反复进出icu病房,前几天才彻底脱离生命危险。
他身体里还有很多玻璃碎渣,每时每刻都伴在血肉里绞痛。
胃部的伤口被护士粗暴地清理,沈宗野疼得紧握拳,他紧咬牙齿,有眼泪滚出猩红的眼眶。
可只有他知道这道泪水不是因为伤口。
是因为梁然。
梁然来了。
护士换完了药,沈宗野手指痉。挛地松开。
他知道梁然来了。
他在陈沥周靠近他时,闻到了梁然身上的香气。
那是属于梁然的气味,那股寂雪一样冷冽的兰香随着梁然皮肤的温度,散发的是独属于她的气味。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什么?
他不需要她来救他。
他宁愿死在这里也不需要干净的她沾惹这些肮脏。
她应该站在光里,不该站在这黑处。
她知不知道她进入的可能是一个死局?
护士扫了眼沈宗野耳朵上的纱布,见不需要换药才面无表情离开。
沈宗野按着腹部伤口,恢复如初,他不能流露出任何异样,他可以死,但梁然不能。
他慢吞吞躺回枕头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睡过去。这里灯光太强,白天黑夜都开着灯,他每次都是蒙头睡,看守的人受不了病房刺眼的灯光,经常睡在隔壁的病房里。有时候看守的人进来后会不耐烦地扯下他的被子,心情好的时候就懒得管他。
沈宗野从耳朵的纱布里取出纸条。
是刚才陈沥周来看他断指伤口时塞给他的,在他们搜身时,他不动声色藏在了耳朵的纱布里。
纸条上写:
“5月20号中午12点在这里有人接你走”
5月20号。
还有七天。
陈沥周和梁然要做什么?
陈沥周有什么把握,梁然会不会有危险?
他原本有了自己的计划,他想等身体恢复之后联络上向邬道以前的上家,用离间计挽救自己。虽然这个计划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也是九死一生,但他做好了准备。
现在梁然来了,他更不敢轻举妄动。
沈宗野一夜没睡,但他要装作睡下了,是被身体的疼痛疼醒,双腿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声音通过监听器传到隔壁病房,吵到了睡在隔壁的两个看守的人。他们不耐烦地过来,隔着纱布压他的伤口。
又有血沁了出来。
他身上的伤原本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