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考验,任月就可以跟方牧昭和平相处,且意外和谐。
任月说:“你要是困了累了,就开进服务区休息,不要疲劳驾驶啊。”
她不喜欢二手烟,也知道有些男人爱抽烟提神。
方牧昭:“你多讲点话。”
任月:“讲什么?”
座椅没法放倒,任月也睡不着。
方牧昭:“讲你啊。”
任月:“我有什么好讲,还不如讲你自己。”
方牧昭笑了下,“你想听什么。”
任月后知后觉对他太过好奇,索性闭嘴。
方牧昭:“讲话啊。”
安全着想,任月放弃纠结,“你开这个多久了?”
方牧昭:“拉货?”
任月:“嗯。”
方牧昭:“三四年吧。”
任月:“你工作几年了?”
方牧昭:“想算我读了几年书?”
任月在一个学历优先的行业工作,身边都是相似求学经历的同事,初入社会,没跟读社会大学的人深入打过交道,思维扭转不过来。
她说:“随便问问。”
方牧昭:“我没坐过监,也不是文盲。”
任月:“你这张嘴可以读博士。”
方牧昭:“我当你是夸我。”
任月好一阵没话说,“你一个人在海城么?”
方牧昭:“跟你一样。”
任月:“家人都在老家?”
方牧昭:“家人都在老家,我爸也走了。”
任月愣了下,这部分显然属于他说的“再熟一点”之后的话题。
“什么时候?”
方牧昭:“我六岁的时候。”
任月诧然,“那么小……也是,刑案么?”
难怪他对刑案流程那么清楚。
方牧昭:“车祸。”
任月:“哦……你妈妈、也有新家了吗?”
方牧昭:“单身女人带个儿子哪那么容易找下家。”
“你妈妈比我妈强,她一个人没法养活我,所以二婚了。”
任月托继父的福才转学到了市里,“我妈也不容易,现在的老公比我老豆靠谱。”
任月的家庭永远失去父亲的角色,母亲渐渐远去,没有刻意提多年的苦,特殊时期也比平时容易伤感。
方牧昭抓过杯架处的一包纸巾,随意扔到她怀里。
任月皱了皱鼻子,抓稳纸巾袋,“我没哭。”
中途开进服务站,方牧昭下车从货厢拉出他的囤货纸箱,丢给任月一句“里面有泡面”,转身摘下耳背那支烟,走一边抽。
纸箱都是包装食品,泡面有红烧牛肉和香菇炖鸡两桶,任月从她的双肩包掏出一袋去枝龙眼,搁纸箱里。
“这里有龙眼。”她也丢下一句,带着香菇炖鸡面进服务站找热水。
任月在服务站吃好出来,只见货厢门掀起,成了遮阳顶棚。
骤雨方歇,暑气略消,方牧昭就靠门框侧坐看手机,一脚踩地,一脚踩货厢底板,支起的膝盖架着一条胳膊,手里捏着一只龙眼。
姿势特殊,牛仔裤略微绷紧,大腿肌肉尤为壮硕,泥猛倒也可以叫牛蛙。
方牧昭闻声抬眼,兜起手机,吃了那颗龙眼,扣过另一桶泡面。
“看着车。”
说罢,轮到他进服务站。
任月也按他的姿势和位置坐了一下,腿没牛蛙的长,不太自在。起身扔了一袋龙眼壳,就随便坐着等方牧昭回来。
两个陌生人的长途旅程,没闹出大尴尬,已属难得。
天色渐暗,不知谁家电视飘出新闻联播开场曲,挂着海城车牌的货拉拉随风潜入夜,停在村尾的一户人家前。
没多久,等候多时的哀乐响起,喃呒佬用方言唱诵,盖过新闻播报声,成为今夜主题曲。
某家老人听见动静,顾不上新闻,朝着窗外凝神:“又是哪个死了?”
家人说:“以前偷车被抓那个济公咯。”
老人讲:“我以为早死在外头了。”
家人:“就是死在外头,现在叶落归根咯。”
任家白事不隆重,也没太寒酸,任月的爷爷奶奶虽然没养出一个好儿子,当年尽心抚养孙女,在村里人缘尚可。亲戚看在老一辈份上,住得近的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