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这么多麻烦事。
傅瑞文不擅长应酬人际关系,但好像和颜洛君相处时并不感到焦虑。她无意中问过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却敏锐地并不深入下去,得以让气氛还算融洽。
“那我走了。”傅瑞文如蒙大赦,颜洛君还没回答,她就拢紧了风衣,快步离开了。
颜洛君看着她身后散掉的风衣腰带,没再叫住她。
傅瑞文一路穿过走廊和电梯,脱下白大褂的一个好处在于,被路过的患者或其家属问路的时候,可以心安理得地说不知道。她的方向感其实很好,却也并不清楚每一个科室的具体位置。在被拦下问路时还是会指给对方看。
她几乎要从医院前厅穿过了,出门右转,下楼就是地铁站,这条路她走过很多遍,不出意外的人满为患。但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从她在导诊台旁听到熟悉的口音问自己的名字开始。
“你们医院有没有傅瑞文这个人?”
几乎是一瞬间,从未逃离的噩梦再度将她笼罩,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记忆回到那个带着酸臭汗味的夏天,陈旧的缓慢转动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噪音。被风干的汗黏在皮肤上,新的汗液在上面新叠一层。床上的小孩刚哭过,傅瑞文换掉他弄脏的床单时将他抱起来放到一边,很重,一口咬在她手上,牙印到现在还在渗血。
“阿姨,我们这里是导诊台,只解答有关就诊问题的哈,”护士礼貌地回答,“您如果没有别的问题,就请让一下,后面还有病人等着。”
“我找人!这怎么不是问题!”
“阿姨,挂号请去人工窗口或自助柜台,我们这里不提供员工私人联系方式的。”
女人话锋一转,趴在了导诊台上,问道:“小妹妹,你们这里一个月多少钱哦?能不能拿到这个数?”
傅瑞文咬了下嘴唇,她尝试抬腿往外走,而不是在这里多做停留,哪怕半秒。人群来来往往的医院大厅里,突兀站在中间是多么引人注目。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每挪动一步都像是背负着难以托举的重量。
逐渐变大的争执声隐约从背后传来,刹那间又变得尖利清晰,与记忆中的那份融合:“好啊,你们黑心医院,我花大价钱送我女儿来读书上学,现在我们娘俩连面都见不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大家都来评评理,医院欺负我们平民老百姓咯!”
她加快了脚步往门外走,余光瞟到一个影子,忽然顿住了。
那个男人——这个年纪只能算得上是男孩,手揣着兜倚在墙上,呛人的烟气从嘴里吐出。在医院门口,四周的人都下意识地避让。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目光忽然从香烟上挪到医院大厅,傅瑞文所在的方向。
“傅瑞文?”他说。
傅瑞文在他转头的瞬间已经转过身,快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她逐渐加快脚步,后面似乎有人跟上来,紧紧地缠住她的影子。已经有保安跑到导诊台旁,女人还在大闹:“你们等着!我知道她的学校,我去她学校赌她!找她老师、同学、校长!……”
傅瑞文越走越快,毫无意识地到最后几乎是跑起来,转身进了一旁的员工电梯。正推着药品车的护士皱了下眉头:“这里是员工电梯……”
“我是实习生,”傅瑞文说,半喘着气,补充了句,“消化内科的。”
“迟到了吧?”好在护士并不认识她,帮她摁了楼层,只说,“下次早点,这个点正缺人呢。”
楼层到了,傅瑞文先下了电梯。
现在做什么呢?他们还堵在门口吗?看这个架势应该是会再闹一会儿,刚才他真的看见自己了吗?还是只是自己的错觉?
很乱,思绪很久没这样乱过。其实先在这里躲一会儿,然后从医院别的小门离开就行。但谁知道他们守在哪里?万一就在电梯出口呢?或者门口?医院那么多门,却总有赌对的时候。
更何况,她刚才听见女人说,会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