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冷眼看着,这人姿态就像看护主人的忠犬似的,到底没再说?什么?,只看向俯身在地虞家夫妇:“当年在秋平县的事情你们最好老实交代清楚。”
虞夫人额头因?为撞击红肿出血,看着身旁鬓角花白,身形佝偻的夫君,第一次生出了无限勇气。
“当初我?和母亲被养在外面直到我?十岁才被接回家中,整个虞家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只有兄长待我?最好。”
“我?及笄后,嫡母为我?找了一门?亲事,我?不?愿意便和表哥私奔,我?二人一路走来从情比金坚到相?互埋怨,最终分道扬镳。”她声?音讷讷,微垂着眉眼。
安十乌跪着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她紧攥的拳头以及不?住颤抖的睫毛,心中诧异不?已,这样温柔腼腆的虞夫人曾经还有那样年少?轻狂的一面。
而她身侧的虞老爷子面上似喜似悲,他只知夫人是流落于此,年轻时?心中不?免揣测,却不?曾想竟是这样的过往。
虞夫人努力忽略身侧灼热的目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遇上了在外行商的虞大山,后来便和他结为夫妻,我?姨娘早就去了,安顿下来后,我?给家中最亲近的兄长寄了平安信。”
“婚后第二年我?有了孩子,也许是缘分,子嗣艰难的兄长也在同一时?间怀有身孕,当时?陛下西巡避暑,听闻兄长胎像不?稳我?心中忧虑便与夫君前去探望。”
听她平铺直叙说?起往事,虞大山眼神?有瞬间恍惚。
当时?他忧心妻子身子重,多少?有些不?愿,又恰逢好友安云杉相?劝,几人结伴去秋平县游玩赏秋日红枫,却不?想这一去便深陷泥潭。
他余光看了一眼在虞钦脚边神?色平和的安十乌,收回视线,接下了虞夫人的话:“我?夫妻二人一路游玩,待过去时?正好碰上舅兄平安产下一个哥儿,还不?待高兴,却不?想兄长突然跪地相?求。”
他这几句话是想将?安云杉从中摘出来,本来他也不?清楚事情真相?,可与他们同行,难免会被牵连,虞夫人也懂老爷的心思,她看着虞钦,当初那一幕幕仿佛就在昨日。
“兄长说?陈妃向来受宠,如今怀有皇嗣,陛下势必会将?她高高捧起,而他身为王君多年无子,朝野上下已然有其他声?音。”
“李家势颓,若在皇嗣上再无倚靠,势必败落下去,李家败落与否与我?并?无干系,可兄长不?顾身体苦苦哀求,我?怎么?忍心,他虽与我?不?同母,却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之人。”
虞夫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在看到昔日雍容华贵,傲然沉静的俯在自己脚下时?,她竟然忘却了害怕,答应了他胆大包天的请求。
之后有后悔,可一切也由不?得他,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当时我的孩子只有7个月,一副催产药下去提前出生,他的生辰其实和小皇子是同一天,但为了避人耳目,直到半月后我才假装早产生下孩儿。”甚至为了加深印象,兄长还声势颇大的找了三位大夫,最后诞下一个哥儿。
虞钦坐在一旁,捧着杯子的手不?住收紧,安十乌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将?心里隐藏多年的秘密宣泄出来,李莲蓉竟莫名松了一口气,细弱的声?音中带着难得的坚定:
“陛下,当初我?在皇庄陪伴兄长,我?家老爷子自然不?便同去,待我?将?孩子抱回家中,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就算是反悔也不?能够了,这一切皆是我?与李家罪有应得。”
“陛下,我?二人虽不?是小皇子亲生父母,但身上也流着相?近的血脉,将?小皇子抱回家中,我?夫妻二人也悉心照料,从不?敢怠慢,求您看在我?家老爷对钦儿那般上心的份上饶他一命。”
梁帝看着跪在那里?面色苍白、巧舌如簧的妇人捏着手中的佛珠久久未言。
他之前调查过这事,也知道虞家宽待虞钦,在外人看来这已经是极度的偏心了,因?为虞家甚至愿意将?家产分他一半给他这个哥儿。
可真要说?起来,虞钦本来就身份尊贵,倘若他身为皇子,那些钱财于他就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反而是他因?为李氏的罪孽当了三十年商贾之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知受了多少?刀风剑雨。
梁帝心下沉凝,到底相?处几十年,这罪妇一番话,皇儿必定动容,可他也确实不?能就这般曹操处置。
他转头看向虞钦,却见安十乌那不?安分的狗爪子正握着他的手腕,几乎不?用反应,便已经是怒火中烧。
“松开你的手。”
果?然清官难断家务事,律法参杂着人情,就让人更是难以衡量对错,安十乌明白虞钦此刻心里?难受,却不?知要怎么?安慰。
梁帝咬牙切齿的呵斥,令安十乌不?明所以看向虞家夫妇,不?想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是对着自己来的。
安十乌也不?知道是脑子一抽,还是怎么?回事,竟然握的更紧了,虞钦看着荒唐的几人,原本凭风起浪的心倏然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