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搭车客看起来相当斯文,绿眼睛充满笑意,说起话来好像有点奥地利口音。阿诺德想让他坐到驾驶室来,但妻子拒绝了,于是那个疑似奥地利人还是爬上了货箱,摇摇晃晃地坐在成堆的马铃薯之间。
卡车在第一个需要送货的餐馆外面停下,奥地利人下来了,和农夫握了握手,走了,沿着马路往东,消失在拐弯处。
柏林还没有醒来。天已经亮了,但低垂的湿润云层挡住了太阳,把整个城市浸泡在一种雾蒙蒙的灰白色光线里。卖报人在做开门营业前的准备,从手推车上搬下成捆的报纸。街道尽头出现了一个此前并不存在的检查站,但里面没有人。安德烈躲进小巷里,继续往莱纳的公寓走去。
运送垃圾的车还没走,他不得不等了十分钟左右,看着卡车驶远,才踩上垃圾桶,从那扇关不上的窗爬进去。莱纳的住处半开着门,这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是个好兆头,安德烈在外面听了一会,确保里面没有人,悄悄走进去。
斯塔西来过了。他认得这种手法,九年前——现在想起来就像半个世纪前——汉斯的公寓也遭受过同样的厄运。所有抽屉都被拉出来,倒出内容物,扔在地上。抱枕和沙发坐垫被割开,满地都是棉絮。他踩上了一只打碎的玻璃杯,咔嚓一声。卧室也是一片狼籍,衣服和撕坏的书躺在一起,床头柜翻倒了,一盆奄奄一息的蕨类植物和泥土一起洒在毯子上。
如果莱纳在斯塔西手里,那只有一个人能告诉安德烈“麻雀”的方位。他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人,是汉斯死后不久。这个人不一定愿意帮他,甚至很可能直接把他绑起来,交给“赫尔曼先生”,毕竟,在他们最后一次交谈的时候,君特就是这样威胁安德烈的。君特·伯恩施坦,安德烈从不忘记任何一头小羊。
他拿起电话听筒,拨了伯恩施坦家的号码,铃响两声就有人接起了,一个女人的嗓音,“这是伯恩施坦太太,您找哪位?”
安德烈挂上电话,离开了莱纳的公寓,脚步很轻,在老旧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