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斋舲:“……”
谢斋舲:“你上的哪一家工作室的课?”
涂芩被逗笑:“你要去砸场子?”
“去学。”谢斋舲说,“我把金奎送去学,我开课的时候拉坯一句话没说把那些小孩都哄睡着了。”
涂芩笑得眼睛都眯缝了。
她大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和平时清冷的气质完全不一样,眉眼弯弯,脸颊还会有些鼓。
谢斋舲突然就很想揉揉她的头。
可惜他手上都是泥。
气氛很好。
他们似乎突破了最开始的尴尬期,在更进一步之前,找到了能让彼此都觉得舒服的相处方式。
“你继续。”涂芩抬着下巴又指了指拉坯机的脚踏。
谢斋舲笑着又捏了一条新的泥坯,踩下脚踏开始一边拼接一边拉坯。
现在如果是个内行人在这里,肯定会惊叹他拉坯的手艺,这种矿土含量不同的泥坯在这个转速下面拼接是很难的,一不小心就得推倒重来。
可他做得很熟练,看起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涂芩不是内行人,她走着神说她觉得他手指很性感。
说这话的时候一如既往
的正大光明。
她好像能把所有别人听起来很奇怪的话,说得直气壮。
说得他,耳根都有些发烫。
谢斋舲盯着自己“性感”的手指看了半天,才重新开始了刚才的话题。
开头有一些沉重,他直接略过,挑了和陶相关的。
“我和老爷子的做陶思路一直不一样,我想要在现有的东西上尝试新的东西,他希望我能先把现有的本事学到一百分,再去看别的。”
“他其实没有那么关心刘家后代的死活,他这辈子的重点都在陶上,所以他走之前逼着我,让我答应他要把手上的那些事情做到极致后,再往别处看。”
“我没答应。”
他说得很轻很慢,配合着拉坯的速度。
那个带着印记的瓶子慢慢地被拉成了一个细长条美人肩的柳叶瓶,拼接痕迹在瓶身上划出了优美的弧度,还没有上色,涂芩却在上头看出了光影。
像月光下树影里仰头望月的少女。
涂芩涂芩敲打着笔记本键盘,她知道谢斋舲说的这些,剧本里的人设用得着。
“什么是新的东西?”她指了指现在做的这个柳叶瓶,“这算不算?”
“算。”谢斋舲说,“而且算很出格的。”
他在一个已经立体了的瓶子上加了明暗面,加了光影。
“那我喜欢新的。”涂芩下结论。
简单粗暴。
谢斋舲笑了:“谢谢。”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陶器?”他问。
“我只是比较喜欢玻璃瓶。”涂芩说,“我喜欢薄透的东西。”
“骨瓷呢?”谢斋舲追问。
涂芩喜好分明并不改口:“我喜欢透明的东西。”
“……亚克力也透明。”谢斋舲没忍住嘴毒了一次。
涂芩:“……那塑料还能仿陶瓷呢。”
谢斋舲:“……哦。”
懂得真多。
哦完就笑了,转动的泥坯一荡一荡的。
“现有的本事做到一百分,是指你做陶的基本功吗?”涂芩笑着把工作轨道拉回来。
“是传统,陶器有一些随着时间推移演变出来的默认规则,像有一些颜色和花纹不能出现在一些器具上,有一些器型也会有默认的尺寸,大了或者小了,都算是出格。”
“这些规则……”涂芩抬头。
“我明天给你。”谢斋舲说,“都是零碎的,我成文档给你。”
“你……讨厌刘景生吗?”涂芩突然问。
“算今天的问题吗?”谢斋舲踩了一下脚踏,把做好的素坯放在通风的地方阴干,脱掉围裙,洗干净手。
“这个游戏还要继续啊?”涂芩叹气,“问发烧了你不难受吗?”
“不难受。”谢斋舲说,“我想继续。”
他已经走近,拉了她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了。
涂芩叹了口气,点点头,配合他。
她对他的好奇并没有变少,而且她也知道他并不是一味地问什么答什么,真不想回答了他会赶人。
“那来吧。”涂芩合上笔记本电脑。
“为什么会想问我和老爷子的关系?”这个问题谢斋舲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
“因为刘景生听起来对你并不好,而你好像……并不恨他。”涂芩说。
直白得一如既往。
谢斋舲笑笑。
做了一个下午拉坯,他脖子很酸,腰也僵着,坐在椅子上姿态懒散地弯着,手肘撑在膝盖上。
“有时候……”他说,“恨这种情绪也是需要资格的。”
“被老爷子领养这件事,算是我求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