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尸体埋得很浅。

只挥出数铲，便轻松挖掘了出来。

没有棺材。

没有裹身的破席

甚至，连身衣服也没有。

她们是光着身子，被草草埋在这片荒林中，大半尸体已经失去了人形，只剩下一团和草木根茎缠绕在一起的破碎骨肉。

这一幕冲击性太大。

并不适合被直播间观众看到。

直播摄像头早早地，便对准了别处——

观众们只能听到“沙沙”的铲土声。

以及，主播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论声。

“没有脑袋。”

“她们的皮全被扒了。”

“腿骨、脊椎、腰椎……很多骨头也全抽了出来。”

“胸腔里空空如也，心肝脾肺肾，已经挖空了，什么也不剩下。”

“这得多大的深仇大恨，我一直以为那个客栈伙计说得抽皮拔骨，只是一个形容词。”

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名词。

十多个小姑娘的尸体。

拼在一起，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人。

看着那些失去了头颅、抽骨扒皮，像是废弃的垃圾一样，被草草处理得零碎尸骨。

半夏拧眉扯扯面上的口罩。

总觉得这种死法，不像单纯泄愤。

她抿抿唇，疑惑询问：“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柳朝思抬头。

“卢府为什么要将她们尸体，留在后宅。”半夏抬手撑在身旁的粗糙树干上，“以前的人们，不是很忌讳这些？”

玩家们眸光微动，陷入沉思。

别说前人。

就算是现在的人，也有很多无法接受将骨灰放置在家中，更莫说这些零碎的尸体。

卢府之所以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能够解释，不想外人发现她们的尸身，故而只能将其藏在后宅中。

花费近一个小时，将尸体全部挖出后，玩家们在附近找来些干柴，堆放在尸体旁。

“咔哒”

点燃打火机，丢进木柴中。

熊熊火焰燃烧起，给了这些小姑娘最后的体面与温暖。

半夏盘腿坐在摇曳的火光旁，双手合十，望着面前微微跳动的火焰，为她们念起往生经。

不远处。

搜寻干柴的脏辫玩家直起腰，看向前方佛里佛气，一副正经和尚模样的半夏，他有些惊讶。

“你们队长还懂这些？”

想到砻坊市副本古刹的悲惨遭遇，涛叔双手合十，“我的佛祖啊！不止我们队长，我也曾是位专业和尚。”

脏辫玩家惊讶，“你也会念经吗？”

涛叔摇头，“不会。”

脏辫玩家撇撇嘴，“不会念经，这算什么专业和尚。”

“是专业的扫地僧，扫地僧也是僧啊。”涛叔摇头晃脑留下这么一句，继续捡柴禾去了。

漆黑夜色渐渐淡去。

远处天空，浮现出淡淡的鱼肚白。

天快要亮了，空地中，熊熊燃烧的火焰逐渐消失，只剩下一层薄薄白灰，风一刮，便无影无踪。

尘归尘。

土归土。

半夏从草丛中起身，揉揉有些僵硬的腰板，她仰头望了望天色，“时间不晚了。”

再不去找就来不及了。

玩家们再次动身，寻找卢少奶奶。

微寒细弱的晨风，吹拂起半夏的衣角，朝一个方向飞去，就像一只小手攥起她的衣角。

想要牵着，朝前方去。

半夏心神一动，跟着那阵风前行。

离开荒林，穿过弯弯曲曲的巷道，最终停在一座位处偏僻的小院前，低矮院门上挂着丧事白幡。

泥泞地面里，分布几张破碎纸钱。

这里，便是卢少奶奶的居所。

跟随在半夏身旁的风，消失无踪，她拨动着手中的佛珠，眉眼低垂，轻叹一声：“阿弥陀佛。”

院门没有上锁。

柳朝思抬手，推开薄薄的门板。

一处小小的寒酸院落，映入眼帘，和卢府丫鬟的住处没有太大的区别，确实符合卢少奶奶的境遇。

她是贫苦出身。

比起嫁到卢府，用卖到更为贴切。

毕竟没有什么好人家，愿意把自家姑娘，嫁给一个明显活不了多久的药罐子。

后来冲喜失败。

卢大少直接死在婚礼现场。

以这个时代对女性的苛刻，不难想象，卢少奶奶嫁进卢府后的待遇，有多凄惨。

看着这巴掌大的小院儿。

柳朝思颇为感慨，“在最美好的年纪遇到这些，卢少奶奶其实也挺惨的，最后又是硬生生被溺死。”

“换成谁，怕是都得一身怨气。”

涛叔点头，“是啊，确实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