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感到那人走过来坐在床沿,似乎静静看了我一会儿,而后执起我的手,在我手心写:“疼吗?”
我心想这人不止哑巴,脑子可能也不好使,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说疼不疼。
“疼啊。”
他微微叹了一声,轻轻为我将被角掖上,大约看我半死不活的,有点怜悯吧。
这时,窗户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拍打的声音,我一个激灵,握紧了剑柄。
哑巴就站起身来,去那边查看。回来在我手心写,只是风。顿了顿,又写,不要怕,有我在。
我笑了一声,想说我可是天下第一高手,还要人保护吗,又觉得被一阵风吓成这样,还是别说大话的好,便只道:“好。”
他又静静在我床前坐了许久,为我拭去因疼痛而渗出的冷汗,喂我喝药。本来我因着眼盲,心里总是战战兢兢,后来因为他寸步不离,也就逐渐安下心来,又睡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我爹未说出的
慕恒起兵了。他在桓州纠集了自己的部队,还得到了漠北边军的支持,燕王的叛军是平定了,可五王爷平王,六王爷宁王,这两人虽表面中立,暗地里却帮了燕王不少,后来太子清燕王党羽时,因抓不着把柄,并未处置他们。可他们心里应该明白,现在不动手,不代表日后坐稳王位后不动手,故而慕恒这一反,两人就顺势投奔了他,于太子而言,苍州云州算是丢了。
如今朝中大部分人为王太师所掌握,但据秦信说,陆问并不能完全控制禁卫军,无法服众,只好贬谪异见者,提拔同党,这般做派虽然有些效果,但终究惹来不少怨言,加之我被这般对待的事传了出去,朝臣心寒在所难免,所以其实整个朝廷并非一心。
这些一半是秦信告诉我,一半乃是我自己觉察。这些日子登门拜访的人不少,大多是我爹的旧部,骨头硬的,被贬了,不得志的,与被王太师排挤,恨他入骨的。我心知肚明,这些都是希望我能东山再起,惩治王修廉的人。
这些人,我统统推说病重,一个都没见。
如今王太师主谋给了我个“留巷候”,还不如直接削官来得痛快,这“留巷”便是我府所在的巷名,他这么做,无非是想羞辱我,若我就这么忍气吞声接了这官位,就是认输了。近日来我府上拜访的人,都说找九门提督萧大人,那意思不言自明,可我只装作不懂。秦信不明白,成天劝我重整精神,夺回禁卫军,说太子爷顾念旧情,只要我想,一定能重回高位。
我只说小心为上,如今我眼盲之事千万不可泄露,免得被有心人利用,回不回朝廷的事,还是等我伤势好转再说。
秦信这个人,头脑简单,做事冲动,我同他说交心的想法,他也未免转得过弯来,而且他嘴上没个把门的,我眼睛又瞎了,还是谨言为好。
眼盲之后,不免有些终日惶惶,白日里总要让秦信寸步不离我屋子,只偶尔哑巴来,他才得空出去做些自己的事。秦信的朋友,多是些五大三粗的人,这哑巴虽然文气些,但手上也有常年握剑的茧子,可见有几分身手,府里固然留有几个忠心的老奴,但我还是想秦信和哑巴至少有一人在我跟前。有个会功夫的人守着,我安心些。
也不知这哑巴什么样儿,只知道是个男子,身上总是新洗的衣裳的味道,手上也有皂角味。
这是因为叶太医交待过,我如今脆弱得很,周围一定要干干净净的,否则伤口要化脓。秦信知道了,便尽量少到我跟前,可是哑巴每次都换好了衣裳,清洁了身体来。我因为这个觉得此人妥帖,不由得便对他有了几分信任。而且同秦信这直肠子有许多话不能说,正好同哑巴讲,反正哑巴总不会泄密。
有一日又有个人求见我,秦信不在,哑巴在我床前。管家过来通报,我说照常告诉他我重伤未愈,不便见人。
哑巴彼时刚喂完我药。他服侍我躺下后,就在我手心写字:“此人可信,为何不见?”
“见了能有什么用?”我笑,“这些人如今都将我当救命稻草,恨不得让我立时踩着他们肩膀把王太师打落了,可我如今这境况,一出头,岂不是自身难保吗?我呀,现在就想活命,做我的留巷候,由王修廉那帮人折腾去吧。什么朝政,不管它不管它。”
哑巴轻轻地笑了一声,很快在我手心写:“撒谎。”
我一怔,心想这哑巴反应也太快了,能读我心事不成。转念又想,我的性子,除了秦信这种脑子缺弦的人,别人好像都是清楚的。
我收起了脸上的笑,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我不是不想重回朝廷,报仇雪恨,我恨王修廉恨得要死。只是朝中党派斗争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太子爷刚刚登基,桓王又起兵了,这节骨眼儿上……他虽对我无情,我却总归不想给他添乱。”
哑巴没反应。我自嘲地笑了笑,道:“唉,还说什么太子,已经当今是圣上了,”我叹口气,“早都不似从前了。”
“恨他?”良久,哑巴才在我手心写。
我想了想,摇头:“哪有主子能永远英明,不受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