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郡夫人沉重的珠翠羽翅冠已经被取下,发丝缠绕在樱色的绸枕之上,如敛烟秋草般凄迷,又稀少得让人心惊。她的脸色素白得没有半点光泽,脸颊由于过度的消瘦而凹陷下去,似乎承受不住那庄重华贵的胭脂色彩。她愁眉紧锁,眼帘深深地垂下,不知是昏睡未醒,还是在与肉体上的疼痛无声地抗衡。淡紫色的双唇中间隐隐透着一根黑线,解忧知道这是病入膏肓的表征,不由心头猛的一跳,怜悯之情瞬间缠上心头。
贺氏贴身的丫鬟瑶儿端上一碗熬得浓浓的参汤过来,浓郁的气味让解忧不由皱起了眉头:“夫人虚弱至此,能受得住这般大补么?”
瑶儿紧紧地抿住嘴,眼眶擒住几欲坠地的泪珠,“受……受不住。可……可夫人说,人参能让她气色看起来好些,虽是暂时应急的法子,但只要能瞒住将军,有一日便拖一日。夫人就是不想将军在为她担心,才每日喝两碗浓参汤的。”
“胡来!你也不懂劝阻,这叫引鸩止渴,拿自己身体当儿戏。”解忧怒道。
“你别……别怪她,她也是拗不过我。”听到动静,贺氏睁开眼睛,吃力地说道。解忧连忙将她扶起来,在后背塞了两个素色的软枕,让她靠得舒服些。“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妹妹说几句话。”她温和地吩咐道。
瑶儿放下参汤,抹着眼泪与芳儿一起出去了。贺氏拉着解忧的手,示意她贴着床沿坐下,勉力维持住一脸的笑意:“大夫们不敢说实话,其实哪里瞒得住病人自己呢。我的身子早就这样了,吃不吃药,吃什么药,结果都一样的。既然如此,我也不怕费银子,每天尽管用人参吊着,活一日便要有一日的笑容,省得他人担忧。等真到了撒手那天,即便自己放不下,却也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说话的声音像穿过林间的风声,泠泠作响。语气却平稳冷静、不悲不喜,只有隔着半臂的距离才能小心探得她绝望之下那眷意绵绵的悲哀。解忧于心不忍,只好避开她的目光,柔声安慰道:“姐姐身子不适,不要说这些话,好好寻访名医来看看,无非是多花些时日调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