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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1 / 2)

张祐海带着胡小鹅回到院子里。

唯一没有被圈做猪圈的是从前放柴草堆的一间小破屋。从前家里用过的床、桌子椅子被横七竖八胡乱塞在里面,看得人心里一哽。

暮色将近了,张祐海只得将屋子收拾收拾,暂住此处。

屋子里连床被子都找不到。它贴在他怀里取暖,跟他咬耳朵,说等到夜里,它要去咬死隔壁的三个孩子。

谁叫那个人说自己有三个儿子,所以不交佃租?

那它就咬死他的儿子,看他还得意些什么。

它说这些话是认真的。它睚眦必报,也不懂什么“以德报怨”“以直报怨”,它真的会去咬断那些孩子的脖子,再把他们的尸体拖到男人的田里去。

可张祐海听它说了这些话,却露出惊惧而嫌恶的表情,说:“你为人多年,怎么能还像个畜生一样?”

它本不觉得自己和“牲畜”之间有什么高低之分。

可它“做了”几年“人”了,知道畜生是骂人的话。

于是它听张祐海这样说自己,便生了气,与张祐海吵起来。骂张祐海是“软蛋”,是“骟了的马任人骑”,“给城里老爷接尿都不配”——这些都是学徒之间打闹时说的浑话。

听它这样骂,张祐海却不气了。

他低了头,喃喃道:“是我的错。我说的不对。你不是做了这么多年人还像个畜生,反是因为跟人厮混在一起,心才浊了……恐怕我也是。”

它还没消气,才不管张祐海怎么说,继续连珠炮弹似的蹦脏话。

他握住它的嘴筒子,令它闭了嘴:“小鹅,犯不着因为这种事和他们较真。他们过得穷苦,人才变得恶毒——君子矜而不争,正是因为没有必要徒增烦恼。若现在你跟他们争一时短长,只是徒徒结下仇怨、背上罪果罢了,叫我如何不痛心?”

每次张祐海用这样沉静的、柔和的目光注视它,它便像被摸了下巴似的舒服,整个身子从脑袋到尾巴尖儿都宁静下来。

可今天它像有无数怨气要发散——是它这么多年在人群中憋着矮着受的屈。

它不打算停。它还没骂痛快呢,这时却听见外面传来两下敲门声。

开了门,发现是个三四岁的孩子。

那孩子怀里抱着一床芦苇被,见了他们便“嘘”一声:“别告诉爸爸!这床被子是我从床底下偷偷抽出来的……我刚才来喂猪,在外头听到你们说冷。我可不是偷听的啊,是不小心听到的!”

张祐海笑了,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点心送给这个孩子。

它有些讷讷的——方才刚说了要咬人家脖子呢,这会儿人家来送被子。

张祐海蹲下身问:“小兄台,怎么称呼?”

“爸爸妈妈叫我阿七。”

“阿七,这些点心好吃吗?”

“好吃!”男孩抹掉口水和鼻涕泡,露出灿烂的笑容。

“以后每年我都会回来,会带点心给你。作为交换,你帮我守住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可好?”

“屋子里不是只有些破烂吗?”

“虽然都是老家具,可也是我奶奶曾经用过的。如果被你爹劈掉当柴火烧没了,我就连追思祖母的物件都没有了。那我岂不是成了天底下最可怜、最不孝的坏孙子?”

“呜,原来你没有奶奶了吗?阿七最喜欢奶奶了,阿七不要没有奶奶。”

男孩揉揉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我会替你保住这些东西的。拉钩!”

“好,拉钩。”

这钩一拉上,杜阿七就做了好多好多年张家的“门童”。

从保管小屋里的旧家具,到后来帮忙挑水割草、养鸡放牛——那时与张祐海成了婚的“胡小娥”回到岩下村重修屋舍、购置良田,俨然是村中富庶人家了;再到后来,张祐海成了“张老爷”,胡小娥做了“大太太”,他替张家收佃租、看果园……

他一直很容易心软,见不得别人受苦、听不得他人央求,从小便是如此。

-

又譬如,胡小鹅记得自己第一次与女人“同床共枕”的经历。

那会儿张祐海已经很受老板赏识,被送到新开的钱庄里历练。

胡小鹅仍跟着他走。不过却是被调到对门那家招赌窝娼的小店里镇场——有谁来闹事“砸宝局”,胡小鹅便出面,没有打不过的,后来的人见了他就犯怵,谁都不敢来耍滑头。

胡小鹅起初只觉得自己是去玩,对安排并无异议。

张祐海却是知道里头鱼龙混杂一滩泥水,不是好去处,很快把他捞回自己身边,到钱庄里做镖护。

且说手头有了些、有了权,“朋友”自然也多起来。

年末分红,老板摆宴,外头大宴,里头小宴,张祐海终于坐进了小宴。宴席上自然莺歌燕舞——外头流莺,里头名妓。

将散场时张祐海总算摆脱请辞出来,正看到胡小鹅正被两个妓女扶着往外走。

他赶忙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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