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的身体素质相当一般,她自问耐力还不错,能吃得了苦,但也仅此而已了,她的身手说不上矫健,力气也不大,在军中想要出人头地是很难的。
考吏目?这或许是一条路子,但吏目多了去了,能快速提升的,无非就是两点,第一是有人欣赏,第二是自己能力异常出众,如果还要说第三点的话,或许就是上头需要有这么一个身份的人,站出来发挥作用。
华丽姿还是经常读报的,从报纸上她能看到这种趋势——往往是报纸上提到,如今的买地需要什么样的人才,没有多久,就会有一个各方面都很符合的人才,浮现出来,成为某篇报道的主人公,然后很快地就获得机会,被提升上去。
比如——她还记得,她小时候,曾有一度相当崇拜的葛谢恩,现在想起来,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完全就是因为自己符合了当时的某种需要,才被树为典型大力宣传的,并不是真的完全就因为自己的能力有多出众了。
葛谢恩是什么出身,买地嫡系中的嫡系,从小就泡在道统的滋润下长大的,而华丽姿是什么出身?洋番二代,信仰的还是洋番普遍信仰的知识教……华丽姿甚至还考虑过,离开知识教,展现出自己对道统的信奉,但阻碍她行动的,除了母亲必然的反对之外,还有一点,则是她的故乡日耳曼,在买地这里的无足轻重——
出身自日耳曼的洋番都特别少,少到根本不需要特别注意,提拔出一些日耳曼出身的洋番做吏目来应对的程度。想要靠忠心和身份,赢得买地的重视,出人头地,‘多少有点父亲的样子’,那且有得好等了,估计得等到买地吞并了日耳曼之后,需要有人来治理日耳曼百姓了,才会有这样的模范官员应运而生吧……
做吏目,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做生意似乎成为最后剩下的唯一一个选择了——但华丽姿又没有什么本钱,目前来说,她能指望的只有母亲许诺了会给的一笔嫁妆,当然,她是不想结婚的,尤其更不想找一个洋番丈夫。
如今港口区的洋番,在生活习俗上,似乎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两面派’的策略:表面上,他们当然是完全随大流的,绝不会逆势而动,反对六姐定下的规矩。但私底下,很多旧习俗还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共识。
譬如说,丈夫对妻子的监护权——在欧罗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买地,虽然已经被踩到了脚底下。可港区洋番成亲之后,在他们内部交往的时候,还是自然地认为,丈夫对妻子有完全的主权,妻子应该对丈夫言听计从。
即使只是一个圈子里默认的规矩,对于圈子里的人来说,也犹如金科玉律,华丽姿倒不想整顿圈子的风气,或者离开这个圈子,她作为洋番,长相上和汉人有明显的不同,如果和所有的同类都断绝往来的话,她该到哪里去找新的归属?
华丽姿倒不是没有汉人朋友,或者和其余的土番聊得热络,成为熟人,可不知怎么,这些关系总是很表面,甚至都达不到利益输送合作的地步,更不要说交付完全的信任了。而港区洋番之间,却是可以互相托付正事的,这种安全感,也让她绝对舍不得和社区断了关系。
华丽姿只能祈祷,自己在二十三岁之前,攒够了本钱,已经成功地做起生意来了,或者,母亲并不会把这笔钱和婚事完全挂钩,在没定下亲事之前,就能把财产给她,并且不反对她将其作为本钱去经营生意——
不论是哪一条路,看起来都并不好走。别看华丽姿年纪小小,但却也算是尝遍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她早已习惯了工作的艰难和重重打击,以及在学业、家庭、工作之间,手忙脚乱彼此平衡的狼狈模样。
就说今天,她也绝对说不上顺利——华丽姿花了五元钱的巨款,坐了人力三轮车,为的就是害怕自己在自行车上颠得蓬头垢面,而且,下了车之后,她还仔细地给自己重新擦了一点香露,这里就至少又是两三文钱不见了。她穿的还是一件过节时才穿的香云纱连襟裙,裙摆到小腿中部,上身也很宽松,多少带了一点学生的古板气息。
这不能说是不重视,也不能说是不保守,这几十年间,按照欧罗巴的流行,贵族妇女是以露出自己的胸部作为时尚的,在束腰的配合下,□□成为几乎随处可见的东西。
华丽姿的穿着虽然露了脚踝,但完全算是稳重的了,香云纱的面料,也说明了她的身份。可即便如此,当她作为通译,被介绍给船长的那瞬间,华丽姿就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诧异、轻视——以及,在对方低下头瞟了她的脚踝一眼后,所露出的那有点儿猥琐暧昧的微笑中,不容错认的色欲。
这就是女子来做口语通译的坏处了,她不禁也感到有些委屈:就算对方什么都没说,光是这个眼神,就让她浑身毛孔竖起,而且油然产生一股哭泣的冲动了,与此同时,华丽姿还很渴望拿起速记本去打这个人的头。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远洋船,从船长到水手,个个都是色中饿鬼,想要和他们打交道,就得学会对这种眼神视而不见。即便他们在靠岸之前,已经接受了充分的培训,也能管住自己,不在言行上触犯规矩——但眼神总是管不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