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虽如此,但大家还不算是过于担心,因为他们才刚刚满载而归,各部都能过个还算是饱足的冬日,很难想象这时候斋赛部会贸然开战,霍尔果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斋赛是来报信的。他说,顺着他来的方向跑三天,就能见到六姐布尔红留下的车辙,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大车,在草原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顺着这条天路,就能找到六姐布尔红,加入她的队伍……”
“六姐布尔红?!”
“她怎么突然到草原来了?!”
“斋赛是疯了吗!”
很显然,刚刚在霍尔果身上发生的反应,也重复在他的亲人和手下中上演了一遍,人们对斋赛的说法,又惊又疑,都很难相信远在天边的六姐布尔红,突然间莅临草原,还要召唤他们去为她作战,哪怕是做梦,都没有多少人敢梦到这些!?他们只能抓住在这样离奇的叙述中,自己能够把握的那些东西,“去打仗,打谁?谁出军粮?缴获怎么分?”——这是熟悉的,鞑靼人几乎都是很好的雇佣兵,只要能出得起价钱,哪怕是牧民也不忌讳为东家作战,台吉率领部族中的小伙子,出门赚点外快也不罕见。
“自备军粮!去打察罕浩特!缴获由布尔红主持,按贡献大小来分——包括土默特的草场!”
“什么?!”
“菩萨在上!斋赛准是疯了!”
人群顿时惊呼了起来,现在,在霍尔果的转述中,没有一句话是让人能接受的,就连打仗的念头都变得离奇起来——但反而又正因为如此,大家不得不慎重对待斋赛的说法了:如果只有一两句不实在的话,在风中打飘儿,那大家就会怀疑斋赛没安好心。可每句话都这么不合理,就让大家将信将疑了。
这样撒谎,对斋赛又有什么好处呢……拿布尔红的名头来招摇撞骗吗?斋赛不是那样的人,就算他发了疯,难道连他手下所有战士都发疯了吗?斋赛在叙述的时候,他身边的战士可都是满脸急切,一直在点头那!
“听我说,霍尔果,你还是要带领一半的战士,带上口粮,顺着斋赛的话,走三天去找一找天路看看。”
智慧的老阿妈,很快就拿定了主意,“本来说好了,斋赛要在延绥待到土默特的大军到来,我们察哈尔的部族前去轮换,才会回来,他还托我们来照顾两个部落共同的边境,突然间离开延绥,一定有原因,恐怕延绥方向真的是发生大事了……”
“如果,万一……万一,斋赛说的是真的,六姐布尔红真的来到草原,在纠结诸部攻打察罕浩特,斋赛回来叫人,这是在将功赎罪啊。他是留在延绥的守将,被六姐布尔红抓了个正着,谁能跑得了,他都是跑不掉的,他不为布尔红寻找军粮和战士,怎么能赎清自己的罪孽呢?”
“我勇敢的儿子,斋赛最后一句话,我也听到啦,关于我们的一切,他都完全告诉了六姐——你想想,霍尔果,我们的一切,什么一切?他应该是把察哈尔所有参与攻打延绥的部旗,全都交代了出来,如果我们不肯出人的话……那么……”
“啊!”
随着老阿妈的话,大家不由得都惊叫了起来,被想象中的画面给吓得不轻:如果大家都出人赎罪,只有霍尔果部没有的话,那么……那么,六姐布尔红会如何处置他们?
延绥边市,那可是买活军的地盘,鞑靼人去敏朝打草谷,已经是在触怒布尔红的边缘游走了,虽然大家在攻打边市时,全都默契地把那里宣称是敏朝地方,但,如果六姐布尔红来到草原的话,这种自我欺骗的手段,也就完全不管用了。
布尔红会怎么惩戒这些叛逆的鞑靼部落?如果他们还不抓住这个机会,赎清自己的罪过,如果所有其余人都去了,只有他们没去——
对于那些没有参与到延绥之战的部落来说,出兵征讨察罕浩特,只需要考量得到的好处就行了,不论如何,察罕浩特的库房肯定是有粮食的,因为要供给林丹汗的军粮,如果把大军打散了,杀了,那自然有富裕的粮食给各部族分走过冬,更不说因为人口减少而自然富裕出的草场……
这已经是足够让人心动的好处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气候不好,人口多了,那要么,多了的人口走,要么,多了的人口死,大家所争取的,就是不成为被牺牲的人群。什么黄金家族的荣光,什么最后一个大汗,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存活的压力面前就是个屁,就算有人想不通,也一定会有更多人想通的,否则,去延绥的队伍是怎么拉起来的?六姐布尔红这些年来在草原上的威望,可丝毫不逊色于林丹汗。可部落里粮草空空的时候,为了活下去,连六姐都要背叛,别说林丹汗了!?而对那些参加过延绥之战,并且肯定自己的名字已经被斋赛上报给六姐的部落来说,出兵就不仅仅是为了好处了,更多的是自保。谁也不想成为仅有的那两三个不肯出兵的部旗——除非真不想在这片草原上混,打算迁徙到别处去了,那倒是可以的,隐姓埋名,从此换个地方生活,那也未必就能追究到你了。
霍尔果部当然不打算倒腾地方,他们又是害怕六姐布尔红的追究,又是对土默